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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瞠目结舌。斯蒂文虽然是守戒律的司铎,但毕竟二十八岁了,也念过牛津,不可能如此天真吧。
“衣冠禽兽。”
“做什么?”
“我真不该告诉你。也许明天主会带走斯威森。”
玛格丽等到他下桌,立刻叫仆人退下,接着走到斯蒂文身边坐下,低声说:“斯威森昨天晚上进了我的房间。”
内德暗暗发誓,倘若主不会,就交给我好了。他只说:“我再去找卢克,明天一定要打起来。”
斯威森胃口极佳,言谈举止若无其事。
“什么法子?”
早上醒来,她觉得昨晚就像一场噩梦,但一边脸火辣辣地疼。她对着镜子一瞧,看见脸肿得厉害,一片青紫。用早膳时,她谎称自己不小心跌下床。他们信或不信,她并不在乎,要是她抖搂出伯爵,反倒更见不得人。
“不知道,还得想一想。”
玛格丽用帕子抹了抹脸——她吃惊地发现,手帕始终紧紧攥在手里。等知道斯威森确实走了,这才躺回床上,轻轻地啜泣起来,好不容易才陷入神赐的昏睡之中。
“不要搭上自己的命,不然我更加生不如死。”
玛格丽爬下床,走到角落里,往地上一坐,手捧着疼痛不止的脑袋。一分钟之后,她听见斯威森喘着粗气走了。
“快提着鱼回去吧。”
之后的事没用许久。玛格丽昏昏沉沉,忍受他的蹂躏。脸上疼得厉害,身上几乎没有感觉。斯威森满足之后,从她身上翻了下去,气喘吁吁。
玛格丽犹豫半晌,才开口说:“世上我只信得过你一个人。只有你。”
玛格丽头晕目眩。斯威森身子硬朗、肩宽臂壮,这一辈子不少出拳。玛格丽哪里会知道,他一拳让人疼得撕心裂肺。她只觉得颈子要断了,满嘴血腥。一时间,她无力抵抗,斯威森趁机分开她双腿,那物顶了进去。
内德点头说:“我知道。回家去吧。”
斯威森抽出手来,在她脸上就是一拳。
玛格丽抬起袖子,擦干眼泪,转身出了教堂。内德等了一分钟才出去。
她把腿夹得更紧了。
要是斯威森此时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一个健步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直到他断气——要么就是给斯威森一剑刺中。他满腔怒火,顾不得恐惧、顾不得一切。
只听他压低了声音说:“岔开腿,贱人。”
他转身望着座堂庄严的西墙。英格兰的雨不疾不徐,打湿了墙面。信徒从门廊穿过去,是为了找寻上帝,自己怎么可以想着杀人害命?可他现在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只好夹紧双腿。斯威森使劲掰,却用不上力:他用一只手肘撑起身子,只能腾出一只手。他无奈地哼了一声。玛格丽心想,只要拼命不从,他说不定疲软下去,心中生厌,就此罢手。
他竭力说服自己。醒醒吧,和斯威森动手,你未必打得过他,就算你赢了,也要因为杀害贵族赔上一条命。好在你有头脑,斯威森是个蠢货,赶快想个计策,除掉那个浑蛋。
但不够多。玛格丽感觉到他硬邦邦地抵在身上,最后一线希望也落空了。
他转身走上集市广场。一到周六,广场上总是挤满了人,今天来了许多参加庆典的客人,更是热闹非凡。平常路过摊铺,他都不自觉地观察价格是涨是跌,什么货多、什么短缺,客人拿了多少钱、买了什么,今天则不同。遇见熟人打招呼,他听在耳朵里,但除了招手示意、漫不经心地点头,压根不晓得攀谈。他走到家门口,迈了进去。
她感觉到斯威森手忙脚乱地撩起长衬衣。绝望中,她盼望斯威森不能人事。巴特偶尔如此,通常是因为喝得烂醉,但偏说是玛格丽害他扫兴。斯威森这一晚喝了不少酒。
母亲渐渐老去,终日郁郁寡欢。爱丽丝整个人像缩小了,走起路来总弓腰驼背。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她问起内德的差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他答什么总是半听不听。从前,母亲对朝中事务总是听得津津有味,对宫内的规矩礼仪也爱刨根问底。
玛格丽心里一凉,明白他说中了。世人都说女人水性杨花,男人坐怀不乱,但玛格丽以为这话该反过来说。她想到两人各执一词,男人一致站在伯爵一边,女人则一脸狐疑地打量自己。巴特两边为难,他知道父亲是什么德行,但未必有胆量指责伯爵。
不过,内德早上出门再回来,其间像是出了大事。母亲和家里的三个下人都在大厅里:管家珍妮特·法夫、她的跛脚丈夫马尔科姆和夫妇俩十六岁的女儿艾琳。四个人都喜气洋洋,一猜就是有什么喜讯。母亲一见到他,立刻喊:“巴尼回来了!”
“我说是你勾引我,”斯威森答道,“他们只会信我,不会信你。”
内德暗想,总算有一件好事。他勉强笑着问:“他人呢?”
她尖声嚷:“马上给我出去,不然我把全屋人都叫来。”
“他坐着飞鹰号到了库姆港,派人送信回来说正等着领工钱——三年的工钱呢!领了就回家。”
他是个大块头,嘴巴里浊臭熏人,那只残疾的手在她胸前摸来摸去。
“他平安无恙吧?我说过他去了新大陆嘛。”
他冷不防抓住她两只脚踝,用力一拖,玛格丽身子向下滑,肩膀跌在床上。趁着她不知所措,斯威森一下子跳上床,把她压在身下。
“总算平安回来了!”
玛格丽不知道怎么把他赶走。
“啊,咱们可得好好庆祝——把肥牛犊宰了。”
他用另一只手掀开被子。玛格丽的衬衣卷在胯间,斯威森贪婪地盯着她两条大腿。玛格丽无缘无故地觉得羞耻,伸手过去遮住。斯威森淫邪地叹道:“啊,害臊了。”
爱丽丝立时泄了气。“别说肥牛犊,瘦的也没有。”
“放开我!”玛格丽大喊。
艾琳兴高采烈地说:“后院养了一头六个月的小猪,妈妈本来想留着冬天做培根的。就烤小猪吧。”艾琳小时候一度十分迷恋巴尼哥哥。
“越是挣扎,我越喜欢。”
内德不由得高兴起来。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不,我才不!”她想挣脱,但斯威森高大强壮,也没有烂醉如泥。
吃午饭的时候,内德又想起玛格丽的不幸遭遇。母亲快活地说个不停,念叨巴尼在塞维利亚、安特卫普、伊斯帕尼奥拉岛不知有些什么经历。内德一边听母亲说话,一边想他的心事。
“你心里是愿意的。”他说道。
玛格丽本打算提醒清教徒有所准备,盼斯威森在打斗中丧命。但内德并不知晓其中隐情,虽然出于好意,却叫玛格丽的希望成了空。明天不会有人打斗,因为祝圣庆典上见不到圣物,清教徒闹不起来,斯威森也就没有借口出手。
玛格丽想起身,但斯威森长臂一挥,将她抱住。
反悔还来得及吗?只怕太迟了。卢克主任牧师自然不会同意依照之前的安排,任两派人大打出手。
斯威森坐在床沿。“咱们是一对寂寞人。”他有些口齿不清,每天晚上都是。
内德转念一想,倒可以放出口风,叫双方知道凌晨埋葬圣骨一事,将打斗提前。但有一个难题。能不能打得起来,这谁也说不准。斯威森会不会受伤,也是未知之数。为了玛格丽,一定得保证万无一失。
玛格丽说:“出去。”
有什么办法把明天凌晨的葬礼变成陷阱,叫斯威森上钩?罗洛想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也许可以将计就计?
是斯威森。
他渐渐有了主意。可以假传消息,把斯威森引到教堂。不过要是他自己去说,那些天主教徒自然不会上当。那么谁的话他们会信?
对方开口了。“不用怕。”
他猛地想起玛格丽说多纳尔·格洛斯特是奸细。叫多纳尔去说,罗洛不会怀疑。
一片寂静。屋子里太黑,看不出是什么人。是巴特没打招呼就回来了?不会,没人会赶夜路。也不会是哪个下人,要是半夜里擅闯命妇的卧房,说不定要掉脑袋的。也不会是斯蒂文·林肯,玛格丽心里清楚,他不会摸到女人床上来——就算犯下这种罪,也该是迷上了哪个标致的少年。
内德有了希望。
她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一颗心怦怦直跳。借着如银的月光,她瞧出一个男人的身影,套着长衬衣。她命令:“从我房间里滚出去。”语气坚定,但声音直发颤。
饭后,他逮到机会出了门,沿着主街拐上屠宰场码头,走过泊区,来到染坊区。这一片临河,都是些脏臭的行当和小作坊。他来到多纳尔家门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他母亲。这是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和儿子一样,嘴唇饱满,乌发如云。只见她一脸警惕:“威拉德先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可能是条狗。伯爵放任猎犬在夜里跑来跑去,说不定哪条狗调皮跑进来了。她凝神细听:呼吸声放得很轻,像人竭力不弄出动静,所以不是狗。
“晚上好,格洛斯特太太,”内德彬彬有礼,“我来找多纳尔。”
新堡的房间没有锁,不过她习惯关上门。她没有听见开门声,也许是没关严。可谁会悄悄溜进来?
“他还在上工呢。你知道丹·科布利的生意在哪儿吧。”
这时,她听见一阵呼吸声。
内德点点头,他知道丹在码头有间仓库。“我不打扰多纳尔作工了。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过后,她忍不住难过。她想到萨尔·布伦登悔不当初,不知道自己临终之时会不会和她一样满心怨愤?泪水涌了上来。她伸手打开床边的小匣子,里面装的都是些女儿家的宝贝。她拿出一块绣了橡子的手帕——这是内德的东西,她一直没还给他。她用手帕蒙住脸,想着内德站在面前,温柔地替自己擦去泪水。
“他日落收工,不过常去屠宰场酒馆喝一杯才回来。”
夜里,她常常想念内德。她明知道自己犯傻,以为黑暗中躺在床上,心中的邪念主不会知道。这会儿她记起自己和内德在废弃的烤炉里亲吻拥抱,后悔没和他肌肤相亲。想到这儿,她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泰。她明白满足这欲望是罪孽,而这一晚,愉悦之感自然而来——这种情况有过几次。她忍不住夹紧双腿,享受汹涌而来的欢愉。
“多谢。”
她真想把这本《庞大固埃》拿给内德·威拉德。他一定爱看这位作家滑稽可笑的奇思妙想,就像当年在新堡看那出玛利亚玛达肋纳。每遇见什么新东西,有趣的、稀罕的,她总琢磨内德会怎么想。
“您找他有什么事?”
她穿着及膝长的亚麻衬衣爬上四柱大床。她通常不拉帘子。墙上开着高窗,天上挂着半轮明月,屋里不至于一团漆黑。她盖好被子,合上眼睛。
“我绝无恶意。”
玛格丽回到卧房,为了解闷,拿了一本叫人笑破肚皮的法语小说《庞大固埃》,书里讲了一群巨人,有些生着巨大的阴囊,三个可以填满一条麻袋。斯蒂文·林肯一定不屑一顾,但玛格丽以为无伤大雅。她借着烛火念了一个小时,不时给逗得咯咯笑。她合上书,准备歇息。
“谢谢。”她语气透着犹疑,内德猜她并不相信。
萨尔抱怨说,伯爵好几周没来看过自己了;她为了讨好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真是枉费了一生。语气里尽是愤恨和无奈。
内德折回码头,在一卷绳子上坐了,反复琢磨这个毫无把握、险而又险的计划。他望着人群熙攘,船只马车来来去去,卸货装车:粮食、煤炭、采石场的石料、林子里的木材、一匹匹布、一桶桶酒。威拉德家从前做的就是这个生意:在一个地方买进,在另一个地方卖出,赚取中间的差价。营生虽然简单,却是发家致富的法子——其实是唯一的法子,除非你一生下来就是贵族,坐在家里吃租子。
萨尔的恶瘤已经穿透皮肤,还蔓延到肩膀,她打着厚厚的绷带,好掩盖那股恶臭。玛格丽劝她喝了些雪莉酒,之后坐下来陪她聊了一阵子。
暮色渐浓。工人纷纷关了船舱,锁了库房,三三两两地离开码头,盼着回家吃晚饭,去酒馆喝酒唱曲儿,去黑黢黢的巷子幽会情人。内德瞧见多纳尔从科布利家的仓库走出来,直奔屠宰场酒馆,想也不想,可见是习以为常。
她去了用人的住处;萨尔·布伦登躺在厨房一角的凹室。五年前见面时,玛格丽和她一开始针锋相对,不过渐渐把她收为己用,两个女人携手打理家中事务。天有不测风云,萨尔丰满的胸脯一边生了肿块,这一年来,眼看着从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瘦成了皮包骨。
内德跟着他进了酒馆。“多纳尔,借一步说话,不妨碍你吧。”如今内德找谁说话,没人会推托,他身居高位,王桥家喻户晓。可内德却并不为之得意。有人爱名,有人嗜酒好色,有人向往按部就班、潜心向教的隐修生活。内德有什么企盼?答案呼之欲出,他忍不住暗暗诧异:公道。
她提前离席,但不至于失礼。她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管家妇病了,看来不久于人世,玛格丽想去打点一番,让那苦命的妇人夜里过得舒服些。
得想透彻些。
虽然人人守口如瓶,但纸包不住火,如今不少人知道或猜出新堡里举行天主教仪式。其实英格兰上下都屡禁不止,国会里的清教徒气得直跳脚——不消说,国会里清一色是男人。然而,伊丽莎白不肯下令搜捕。玛格丽逐渐悟出,伊丽莎白一贯采取折中的办法。女王虽然信奉异教,好在通情达理,玛格丽为此感谢天主。
他买了两杯麦芽酒,挑了角落的座位。两人刚落座,内德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多纳尔,你这日子过得真险啊。”
晚餐她自然是要入席的。斯威森伯爵后来续了弦,新夫人比玛格丽年纪还小,第一胎难产,母子双双去了。那之后,玛格丽又成了家里的女主人,一日三餐得她拿主意。这天晚上,她吩咐厨子做了肉桂蜂蜜羊肉。用饭的除了斯威森伯爵,就只有斯蒂文·林肯,他如今住在新堡,挂着伯爵秘书的名头,其实还是司铎。每逢主日,他就在小圣堂里替伯爵一家以及仆婢主持弥撒,有时候也和玛格丽出门去其他地方举祭。
“内德·威拉德,一直是班里最聪明的学生。”多纳尔嘴角扭曲,显得十分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