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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德见她瞥了自己一眼,似乎猜中了他的心思,不由心里一慌。只听她说:“那好。”
内德思忖,她会不会因为这番遭遇而痛恨天主教会?倘若如此,她又会不会转而帮助新教徒,借此报仇雪恨?他不敢贸然发问,于是说:“但愿还有机会长谈。”
内德鞠躬告辞。他经过由四根女像柱支撑的乐师席,迈上楼梯。他心中暗想,果然风姿不凡,难怪巴尼中意。那我自己呢?中意什么样的女子?——玛格丽,还用说。
“是我自己的主意。”
他进到护卫室,负责保护国王的是瑞士佣兵。过去就是一间宽敞亮堂的屋子,叫作衣帽室,要面见国王的,不管是小贵族还是告御状的,一律在这儿候着,至于国王是否传见,那倒说不准。
内德听出弦外之音。她哪里是什么外甥女,分明是罗梅罗的情妇。这位神父见她家中遭逢巨变,于是乘人之危。内德看见她眸子里满是凄苦。“你被恶人利用。”
沃尔辛厄姆没好气:“你真不慌不忙,跟那个西班牙婊子说个没完。”
她脸色一变。“父亲给宗教裁判庭带去‘问话’,就此故去,家也被抄了。罗梅罗——他那会儿还是总执事,见我可怜,请我去他家里。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断了嫁人的念头。”
“好在有收获。”
内德察觉她魅力非凡。“你当初怎么没嫁给我哥哥?”
“当真?”沃尔辛厄姆半信半疑。
她并不松口。“我呢,只是替舅舅布菜。枢机没有妻室,不消说。”她别有深意地瞟了内德一眼,“这可不同于贵国牧师,百无禁忌。”
“她是罗梅罗枢机的情妇,或许能把她收为己用,替咱们通风报信。”
内德微微一笑:“一听就知道外交经验老到。”
沃尔辛厄姆口气一变:“妙!我正想知道那个道貌岸然的西班牙司铎打什么鬼主意。”他说着瞧见了拉尼侯爵,此人大腹便便,性格和善,头发掉光了,戴了顶镶金戴玉的帽子。拉尼也是新教徒,并且和加斯帕尔·德科利尼走得很近。只要胡格诺派贵族没有公然反对国王,宫里就不得不迁就他们。沃尔辛厄姆对内德说:“跟我来。”两人走到房间对面。
“我不过是个小女子,对这些事兴致索然。”
沃尔辛厄姆同侯爵寒暄,他一口法语流利准确:伊丽莎白那个信奉天主教的姐姐玛丽·都铎“血腥玛丽”执政期间,他大半时间流亡国外,通晓好几种语言。
倘若是公务,内德自然会听说;这显然是为了什么私事。他想探探口风,于是说:“想必腓力国王不希望玛戈公主嫁给胡格诺教徒吧。”各国关系如同下棋,西班牙国王支持法国天主教徒,英格兰女王则保护新教徒。
他向拉尼打听西班牙属尼德兰的情况,这是人人心头惦记的话题。腓力国王派出阿尔瓦公爵出任总督,此人冷酷无情,作风强硬,对当地的新教反抗军进行残酷镇压。法国任命让利领主让·昂日为主帅,率领新教徒军队前往支援。
“我是罗梅罗枢机的外甥女儿,他是西班牙国王腓力派来的外交使节。”
拉尼说:“科利尼已经吩咐昂日同奥兰治亲王威廉的人马会合。”这位奥兰治亲王是荷兰首领。“奥兰治请伊丽莎白女王借款三万镑。弗朗西斯爵士,不知女王陛下可会答允?”
“现在你住在巴黎。”
沃尔辛厄姆答道:“说不准。”内德以为不大可能。伊丽莎白未必拿得出三万镑,就算有,也有更好的用处。
“认识?我打算嫁给他呢。可惜缘分不到。”
这时有人用英语跟他寒暄,内德再无心听两人谈话。说话的是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内德爵士!这件外套真讲究。”
内德心里一动。“你是在塞维利亚认识巴尼的吧?”
这个妇人名叫玛丽安,是英格兰天主教徒,丈夫是法国贵族博利厄伯爵。伯爵夫人带了女儿同来,这位小姐年方十八,体态丰盈,活泼可爱,叫作阿弗罗迪特:伯爵酷爱钻研希腊文明。伯爵夫人把内德当成女婿人选,总找机会让他和女儿说话。她绝不会把女儿嫁给新教徒,但有把握内德会改宗。内德对阿弗罗迪特很有好感,但不至于生出情愫,她天真烂漫,思想轻浮,叫内德很快就觉得乏味。虽然如此,内德还是打起精神向母女俩献殷勤,目的是得到圣丹尼街博利厄伯爵府的请帖;府上收留了不少外逃的英国天主教徒,说不定就有人在那儿酝酿杀害伊丽莎白女王的阴谋。伯爵府还尚未请他去做客。
女子对内德说:“我是耶柔玛·鲁伊斯。”
内德提起巴黎人尽皆知的秘密:玛戈公主同吉斯公爵亨利之间的私情。
沃尔辛厄姆不耐烦了:“我先上去了,你别耽搁太久。”
伯爵夫人沉着脸说:“向公主‘献殷勤’的男子,亨利公爵也不是头一个了。”
“巴尼总提起你,他可疼爱这个弟弟了。”
阿弗罗迪特涉世不深,听到母亲暗指公主荒淫,震惊中夹杂了兴奋,她嚷道:“母亲!这种谣言可传不得。玛戈可是要嫁给波旁家的亨利!”
是西班牙口音。“正是,Se orita<a id="noteBack_11" href="#note_11">[11]</a>。”他鞠了一躬。
内德喃喃地说:“兴许她是把这两个亨利给弄混了。”
“那你一定是内德了!”
伯爵夫人给逗得咯咯笑。“这个国家叫亨利的也太多了。”
这话乍一听叫人莫名其妙,不过内德立刻懂了。“家兄名叫巴尼,不过他个子比我高,也比我英俊。”
更加耸人听闻的传闻还有,内德没来得及说:据传玛戈和她十七岁的弟弟埃居尔·弗朗索瓦不伦。
只听她说:“不对,你不是巴尼。”她说话有些口音,既不是法国人也不是英国人。
这时伯纳德·乌斯走了过来,打断了谈话。乌斯年少有为,懂得为国王分忧。阿弗罗迪特和他寒暄,笑容娇美,内德暗想,这两个人才般配。
他定睛望去,这名女子和自己年龄相仿,是那种公认的地中海美人,乌发如云,蛾眉浓重,双唇饱满娇艳。她身着黑红两色的裙子,和周围的众位贵妇小姐相比,虽然算不上华贵,但无疑最为醒目。内德瞧着她,觉得她不像普通侍女。
内德转身要走,正好迎上尼姆侯爵夫人的目光。路易丝是贵族新教徒,和内德年纪相仿,风姿绰约,是老侯爵的续弦夫人。她出生在富庶的商贾之家,和内德一样。她一张口就是最近的闲话:“玛戈和亨利·德吉斯给国王捉个正着!”
宫中各厅室相互连通,象征着各级身份。马夫、女仆和护卫只能在院子里守着,不论刮风下雨。内德和沃尔辛厄姆穿过正门,进到宴会厅。西翼的底层只有这一间屋子,侍从女官等高一级的侍从出入自如。两人穿过大厅,正要上楼,内德突然发觉一个绝色女子怔怔地瞧着自己,神色古怪,夹杂着震惊、希望和疑惑。
“果真?然后呢?”
已故国王亨利二世当年下令拆毁西墙,盖起一座时兴宫殿,凹槽壁柱、长长的高窗、叫人目不暇接的雕塑,尽显意大利风尚。内德心想,伦敦可没有类似的建筑。不久前,亨利的儿子夏尔九世又下令扩建,如今整栋建筑呈L形状。
“国王把妹妹拖下床,抽了一顿鞭子。”
罗浮宫始建于中世纪,是座四方形堡垒,圆锥顶的圆形角楼矗立在四角,护城河上悬着吊桥。沃尔辛厄姆和内德穿过吊桥,进到院子。内德既紧张又兴奋。这里是法国的权力中心,有的是号令千军的戎首,有的提携亲友享受功名利禄、令仇敌身败名裂,还有的手握着生杀大权。内德一会儿就要同这些人同朝议事。
“老天。她十八岁了吧?这么大还抽鞭子。”
“给他个教训而已,”皮埃尔得意扬扬,“他跟我说谎,所以我也跟他说谎。这下他就不敢轻易骗人了。”
“国王嘛,还不是为所欲为。”路易丝不知看见什么,脸色一变,笑容一扫而空,好像看见了死老鼠。
奥黛特骂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下流胚。你干吗要骗他?”
这变化如此之大,内德不由回头要看个究竟,结果看见了皮埃尔·奥芒德。“看来夫人不喜欢奥芒德·德吉斯先生喽。”
小孩子睁开眼,看到妈妈,一把抱住,哭喊道:“他说你死了!”
“他是毒蛇一条。而且他哪是什么吉斯人。我跟他算是同乡,知道他的底细。”
闹了一分钟,就见到奥黛特提着鱼篓跑进来,大喊:“怎么了,怎么了,阿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