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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的是曼丁语,”贝拉也用西班牙语说,“她已经不在了,你刚才吓了我一跳。”
“我说不定是个巫婆呢。”
巴尼用西班牙语说:“抱歉,我其实不会说,只是在塞维利亚的时候跟一个朋友学了几个词。”
“你呢,你瞧见我,心里又想些什么?”
贝拉吓了一跳,转过身。见到是巴尼,她平静下来,说了一连串曼丁语。
“嗯,哎呀,我不好说太多,不然你要得意了。”
贝拉正站在酒桶旁,弯腰嗅气味。巴尼定睛望着她,钦佩她这份专心致志。她苗条而结实,四肢有力,显然是经常搬运木桶。巴尼看她前额凸出,不知怎的想起埃布里马,心血来潮,用曼丁语问:“I be nyaadi?”意思是你好吗。
“说来听听。”
院子中央摆着两只大槽,其中一个是齐腰高的方形木槽,木板间的缝隙填实了,槽里盛满了黏稠的液体,一个非洲人正用大木桨翻搅。液体散发出做面包那种酵母味儿,巴尼猜想这是发酵用的。木槽旁边支着一口铁锅,下面生火,烧锅上的锥形盖子伸出长长的壶嘴,黑色液体顺着壶嘴滴到桶里。看样子发酵液在锅上蒸烧,就酿出了朗姆酒。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心怦怦直跳,好像不会喘气了。我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个白人男子,只是头发颜色奇怪、戴了一只耳坠而已,没什么好激动的。然后我见到你别开目光,好像压根就没看见我,于是我想,的确没什么好激动的。”
巴尼嗅到一股土腥味儿,知道是糖浆。这是甘蔗二次煮沸产生的黑色糖液,有苦味儿,是朗姆酒的主要原料。院子一侧排了一只只大木桶,估计气味就是那儿飘出来的,院子另一侧摆着一些小木桶和空瓶子,想来是装朗姆酒的。院子尽头长着一片小小的莱姆果园。
巴尼和贝拉深深相爱,两人都清楚这份感情,但对于未来如何,巴尼一点主意也没有。
培根先行返回飞鹰号,巴尼则去了先前见到贝拉现身的门廊。除了材料是木头,这房子和卡洛斯·克鲁兹在塞维利亚的家风格相同,都是中央拱券通到院子,典型的工匠之家。
船上的奴隶差不多都卖掉了,剩下的都是些病人、孕妇、思念父母而日渐消瘦的小孩。飞鹰号的船舱里堆满了黄金、白糖和兽皮,不久就要起航返回欧洲。培根说回库姆港,这一次看来没有撒谎。
船长可没那么好骗。“去吧,你个风流鬼。”
贝拉会跟他回家吗?那她就得抛下一切,包括这份好生意。他不敢开口问她。另外,培根会不会让一个女子上船,也是未知之数。
两人走到广场,巴尼对培根说:“船上得买点朗姆酒——快喝完了。不如就去那个姑娘——他侄女——贝拉家买吧?”
另一个选择,就是巴尼和从前的生活一刀两断,在伊斯帕尼奥拉岛安家立业。可他能做什么?和贝拉一起经营朗姆酒生意。要么去打理甘蔗种植园,可他没本钱。到这里还不满一个月,说安家也为时尚早。可他盼望和贝拉共度余生。
巴尼自在了一些,但拿不准是不是能高枕无忧了。可另一方面,他又对贝拉念念不忘。不知道她嫁人没有,有没有相好。他估计贝拉约莫二十岁,也许小一点,不过黑皮肤的人容易显年轻。他心急火燎地想打听她的事。
以后的打算,不能不敞开来说。这个问题总在他脑子里盘旋,说不定贝拉也一样。他们必须迈出这一步。
阿方索大手一挥,表示送客,伊格纳西奥引他们出去了。
他刚要开口,这时乔纳森·格陵兰走了进来,嚷嚷着:“巴尼!赶快跟我回去!”他猛地瞧见贝拉,脱口而出:“啊,老天爷,真是个尤物。”
巴尼皱起眉头。西班牙是礼仪之邦,不喜欢举止粗野之人。巴尼生怕培根拂了阿方索的情面,让谈判功亏一篑。毕竟,他们身在西班牙辖区。他于是客气地说:“多谢您盛情款待,阁下好意,令我们荣幸之至。”
怪不得乔纳森张口结舌,就算平常,贝拉的倩影也足以叫一个心智正常的男子心猿意马。巴尼忍住笑,喝道:“滚出去!这是人家小姐闺房!”
培根一耸肩。
乔纳森转过身,但没出去。“小姐,恕我多有冒犯,情况紧急。”
阿方索却说:“您继续卖奴隶前,请先把恐吓信写好。”
“没有关系,”贝拉扯过被单,“出了什么事?”
培根站起身,准备走了。
“一艘盖伦船驶近,船速很快。”
伊格纳西奥核点过,冲阿方索一点头。
巴尼一跃跳下床,套上短裤,一边蹬靴子一边对贝拉说:“我去去就来。”
他说中了。只见培根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费力地点好数目。大多是较大的达布隆金币,一枚含四分之一盎司黄金,等于两个埃斯库多。培根面孔扭曲,大不自在,好像肚子疼似的。给这么一大笔贿赂,他着实心疼。
贝拉叮嘱:“要小心!”
阿方索又说:“现在交二百四十,您还拿得出。”
巴尼和乔纳森一路跑出屋子,穿过广场。飞鹰号已经起了锚,船员大多在甲板上忙碌,拉索升帆。原本系在码头上的缆绳已经解开,两个人来迟一步,隔着一码的距离,跳上甲板。
巴尼吃了一惊,他并不晓得培根赚了这么多。船长从来闭口不提进账。
安全上了船后,巴尼眺望水面。只见东面一英里外,一艘西班牙盖伦船借着顺风急速而来,船身四周炮眼森森。这三周一来,巴尼等一众船员已经忘了自己身处险境,眼下,执法军队这就找来了。
巴尼还来不及转述,阿方索就说:“您卖奴隶可赚了四千埃斯库多。”
船员用长篙将飞鹰号撑离码头,进入深水。培根船长向西掉转船头,借助风力鼓起风帆。
培根皱着眉头说:“这有点困难——”
驶来的帆船吃水很浅,看出舱里货物不多,或是空着。这是一艘四桅大船,张了数面帆,速度很快;巴尼一眼数不出有几面帆。船幅宽阔,艉楼高耸,因此不容易掉转方向,不过要是比速度,飞鹰号绝不是对手。
阿方索打断他说:“也就是说,您已经欠下二百四十埃斯库多。不妨在这儿当面结清。”
隐隐一声轰响,巴尼一听就知道是火炮。近处随即嘭的一声,木头喀嚓折断,船员纷纷惊呼。巴尼眼见着一枚巨大的弹丸从面前飞过,只隔了一码远,砸中艏楼的木板,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