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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播种的是雨。”
这是积年的习惯:每逢旱季,祖父都会在那片干涸枯槁、死气沉沉的田里播种玉米,三个为一组。祖母叫他理智点,仿佛在比荒漠更贫瘠的生活里可以拥有理性。她的丈夫回答说:
而我父亲作为一名出色的马林巴琴乐师,一向不喜农活。此时,在我们休憩的小岛上,他的手指如往常那般弹奏着沙子,仿佛万物皆是琴键。然而,那是由静寂谱写的音乐。这对一个懂得如何在河边倾听土地的人而言,不免是个令人绝望的消息。
“吻我,伊玛尼。给我一个吻,我想死去,死在你的嘴里。”
但是已经没有人倾听土地了:各地的葡萄牙和贡古尼亚内士兵都在筹备最后的战役。他们最大的动力不是胜利,而是胜利的后续。先前的敌人奇迹般地消失,就像《圣经》里被纠正的过错。祖父播种着无望的种子。父亲用手指抚慰着地下长眠之人的睡意。
我顿时呆滞了,任由他注视着我,甚至忘记了呼吸。我能感受到他炽热的目光拂过我的胸、脖子和嘴唇。直到他开口说话,那声音微不可闻:
这就是我们时代悲哀的讽刺:当我们拼了命地想救一个白人士兵,几千米外却建起一座万人屠宰场。盲目的憎恶里,我们这些乔皮人最为无助。贡古尼亚内发誓要将我们灭族,仿佛我们是上帝后悔造出的蛆虫。我们仰仗葡萄牙人的庇护,但这种庇护也只限于葡萄牙和恩古尼之间的临时协定。
但是这一次,他拒绝了这个冒充的枕头。他怪异地看着我,嘴里嘟囔着,抱怨说不想让我靠近。我说那我退下,他又剧烈地晃动双脚,像个心生怨念的孩子。“留下来陪我。”他提出要求。我再次乖乖听话。男人把头靠在我的大腿上。
中士热尔马诺·德·梅洛就是从世界另一头过来保护我的人。小时候,我坚信天使就是蓝眼睛的白人。在我们这儿,浅瞳是瞎眼的标志。鲁道夫神父刚来非洲的时候,他没有正面回答我有关神的问题:
我不情不愿地照做。比安卡走了。葡萄牙人粗重的呼吸盖过了潺潺的流水声。我从袋子里取出老旧的笔记本,放到地上当枕头。中士很久之前就不用枕头了,代之以他那本破旧不堪的《圣经》,或是从记事本里撕下的纸。他完全能靠一张纸安眠。
“我对这里的天使不太了解。有些人坚信他们长着翅膀,但只有没见过天使的人才说这种话……”
很快,他说话开始颠三倒四,高烧控制了他的神智。比安卡扶他躺下,之后冲我使了个眼色,叫我接替她的位置。我犹豫了,这时传来热尔马诺虚弱的请求声:“过来,伊玛尼,到我这来。”
但我对一点深信不疑:我的天使就是蓝眼睛的白人。就像许多年后这位靠在我腿上的中士一样。胳膊上的绷带就是他破碎的翅膀。他是夜的信使,唯有在黑暗之中他才能记起自己身负的神谕,此刻正在他唇间沉睡的神谕。我遵从了他的请求,俯身贴向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