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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以出乎意料的敏捷,拿着一把砍刀上了树。他一下子割断了绳索。我以为尸体的坠落会发出一声脆响,就像树木倒下时一样。但是没有。一片断裂的云朵悄无声息地坠落,既没有折裂声,也没有实体。
“看见了吗,先生?这些脚印。”
我的蠢弟弟穆瓦纳图还想跑去接住尸体。他几乎被身上的重量压扁,那一刻,他和母亲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我们很担心会见证第二场死亡。
热尔马诺跌跌撞撞地穿着衣服,在院子里边蹦跶边套上鞋子。人群拥向我家的方向。天色晦暗,葡萄牙人跟着人潮往前走。为首的女人以手指地,用混杂着乔皮语的葡语说:
穆瓦纳图全程参与了母亲的葬礼,他在村里的仪式和教会葬礼上都表现自如。父亲背着尸体,仿佛他的背是安葬母亲的土地。穆瓦纳图提出要帮助父亲运送尸体的时候,表现得神志清醒,与平时判若两人。父亲背负母亲的时间比需要的长很多,因为他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商量,便已决定将母亲安葬在上吊的那棵树下。
“我们不知道。究竟有几个圣母?”
父亲在墓坑旁转了好几圈,接着无力地跪在地上。我们一齐拥上帮忙,将死者妥帖地安顿在坑里。我们合上墓穴,一如方才合上她的眼皮。然后我问自己,为什么要合上死人的眼睛?因为我们害怕被他们凝视。为什么要把冰冷的尸体埋在地底?因为我们害怕承认自己早已死亡。
“圣母?什么圣母?”
平整土地时,中士在坟墓上插了一个铁十字架,他闭上眼,邀请我们一起祈祷。只有穆瓦纳图听从了号召。舅舅穆西西走向众人,拔出地上的十字架,突然开始用乔皮语高声呼唤我们的祖先。中士看着我们,仿佛在求救。但是穆西西没有理会他无声的恳求,他让我充当翻译,询问军人:
“我们刚刚看见了圣母。”
“我问你,中士先生,你的上帝是所有人的父,是所有语言的创造者,他难道只懂葡萄牙语吗?还有你,外甥女,不要只做翻译。告诉他我们黑人是怎么做的。还是说你已经忘了自己的种族,伊玛尼·恩桑贝?”
清晨,一群女人冲进葡萄牙人的家,搅扰了他的睡眠。场面异常骚乱,中士费了好长时间才明白她们在喊什么。他终于听懂了那个手舞足蹈的女人的话:
“我的种族?”我沉默地问自己。那一刻,我感受到巨大的悲伤,我早就是个孤儿。这种孤独无助不只是我的,也是我所有黑人兄弟姐妹的。成为孤儿不需要死亡。它甚至从我们出生前就已经开始了。
<i>我们这样埋葬死者:把他们送去粮仓,在他们冰冷的手心塞满粮食。接着对他们说:带着你们的种子走吧!</i>
我凑近沙地上倒下的十字架,把它重新竖在母亲的坟墓上。我记得她曾用那么温柔的语气对我说:沉重的不是死人。而是那些从未停止死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