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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思,我不懂兵法,可是我觉得,应该移师固邦平原。”云镜南道。
“固邦平原……固邦平原……”古思反复念叨着,站起身来。
皎月当空,月色如水。联军大营中,没有喧嚣。古思治军很严,虽是大胜之后,也没有举行庆功会。而联盟军士兵早在大胜文速那晚,就喝了个烂醉,兴奋早就发泄光了。
古思想了很久。他和云镜南刚才谈到的事,不是有一点意见分岐,而是大相径庭,根本就是两种思路。他很需要云镜南的十万联盟军,可若双方主将意见不一,就无法统一指挥。
要十万兵势,还是要飞羽城?古思一时拿捏不定。
云镜南准备给古思一点时间。同时,他亦不指望古思能够同意自己的战略。
素筝王朝需要城池,更需要声望。这是古思把眼光锁定飞羽城的原因。如果素筝政权无法扩张,即使打退了兰顿人,也只能是偏安一隅的小政权。
另一方面,古思奉行的战法从来是稳扎稳打。农耕国度带来的作战习惯,就是裂城据地。
再者,布鲁克军团是大陆上最强悍的军团,准确一些说,任何军团在正面对阵中都无法战胜它。可是,布鲁克军战士毕竟是王朝人,他们不习惯联盟军的作战方式。
避重就轻,古思当然不会同意云镜南的战略方向。
“阿南,我……”古思转过头来,他面对的是自己的兄弟,很多话反而不如在下属面前那样直截了当,“我想,去固邦平原的提议是有道理的,兰顿粮道的软肋在那儿。可是,请谅解我的立场……”
“阿思,你不必解释。”云镜南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我的说法。说实在的,除了粮道这个原因,我还有一个直觉。打败兰顿帝国的契机一定在固邦平原。可这只是一种感觉,我暂时说不上来。”
“用直觉判断吗?只有你才说得出这种话。”古思笑了笑,随即神色又黯淡下来,“看来,我们是不得不分开了。”
“嗯,分开。”云镜南也决定下来,“这世界并不大,比起我那时在波旁,你在固邦,我们要近上一千里呢。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整个大陆都是我们的,就象从大帐到**那么近。还有阿宁,我希望他能顶得住!”
“阿……”古思硬生生把一个“宁”字收了回去,“阿南,早点睡吧,这几天够辛苦了。”
“嗯,我再坐会儿。”云镜南默默地目送古思回帐,心里对两个好友之间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有一点儿担心。可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
“我为什么会坚持不打飞羽?是怕阿思和阿宁对抗吗?不是。是因为固邦平原我看准了。是为了截掉兰顿人的粮道?或是我相信阿宁阿思一定能把兰顿人打跑,我在那儿给他们打包围?好象也有点不象。见鬼!”
那一点灵光就象草丛里的灵貂,怎么也看不清看不全。云镜南搅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在大帐外的躺椅上沉沉睡去。
*** 四万王城援军开到刺尾城。
铁西宁带着五千羽林直接登上城头。
尽管对刺尾战场的残酷早有准备,可铁西宁还是被震撼了。
没有到过刺尾战场的人,永远无法想象。
铁西宁可以想象到满布血腥的空气,却无法想象熟睡的士兵伤腿上的蛆。他可以想象到尸横遍野,却在看到固邦城下的血坡后沉默了——那个血坡,是纯用人的躯体踩出来的。他可以想象韩布的疲倦,但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位刺尾前线最高长官身上能蔽体的只剩下铁甲。
甚至在铁西宁登上城楼时,大多数官兵正利用这间歇时间酣睡,没有人晋见。韩布和郎翔见到铁西宁,立即跪见,却被铁西宁止住。
“两位将军,辛苦了!”铁西宁低声道。
韩布抬起头来,哽咽道:“臣,幸不辱命!”
“下城去谈吧,让将士们多休息一会儿。”铁西宁向城下走去,同时向羽林军下令,“你们不要喧哗,如果兰顿人攻上来,你们就把这些将士换下去。”
“是。”羽林军们小声应道。
而这时大部分城头守军都醒了,只是还没反应过来皇帝已经到了刺尾城,待到发现了身边盔甲鲜亮的王城羽林,才略带颤音地相询。
铁西宁和韩布等人走到城下的时候,城头上发出了震天的呼声。
“皇帝陛下万岁!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铁西宁抬起头,向城上的守军行了个军礼。他从来不会流泪,这一刻也没有留,相反是心头的一阵痛。这些军民,是为了整个王朝的利益坚守在这里的,经受了常人百倍的苦难。而这些苦难是他们应该承受的吗?当然不是,全国民众都不应该经受这样的苦难。即使是腐朽到摇摇欲坠的明镇王朝,腹地也永远平静,那时候有古思为他们挡住一切。
“我真的不如古思,他曾经是王朝的守护神。我更不如阿南,他能将一盘散沙式的草原部落整合成联盟。可是眼前这些军民,竟会为我本来就应该做的事感激我。刺尾城,我早就应该来了!”
“城里的粮草还足吗?”铁西宁问道,他实在不忍面对千军万民质朴的目光。
“足够,还可以撑好几个月。郑福屯粮做得不错。”韩布丝毫不介意郑福和罗蒙装伤偷懒的恶劣行为。
“那就好。”铁西宁点点头,几个人刚刚走过刺尾城的投石机阵。
残破的投石机早在对攻中被打得七零八落。
“这些投石机瘫在这儿多久了?”铁西宁抚摸着其中一架投石机,这台机还算完整,只是弦断了。在这架机旁边,还有十多架投石机也是相同状况,大抵是因为处在投石机阵后部,未直接受到巨石攻击,而是用到弦断才报废的。
“有半年了。”郎翔如实答道。
“半年……”铁西宁可以想象,缺少投石机助力的守军有多么艰难,“朕,对不起你们!”
郎翔的眼睛发红了。
而韩布则正色道:“陛下,你不必这样说。王者,有王者应该考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