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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咬,但人的牙齿没那么锐利,而鹅肉没那么烂,一般说来,都是用上下颚两排牙齿咬住之后,配合手部动作,将肉从腿上撕下来。可是这会儿他手上一用力,腿骨居然轻易地从腿肉中脱离出来,变成了肉留在嘴上,手里拿着腿骨的滑稽景象。
程楚秋知道情况有异,连忙吐掉嘴里的肉,走到地牢中唯一一处可以透得到牢房内油灯光线的地方,拿着鹅腿骨仔细端详。这才发现那腿骨中间已被挖空,中间藏着一团东西。
程楚秋机灵地回到阴暗处,折断竹筷,用尖锐的一端去挑骨头里的东西,然后细心地拉的出来。摊在手中一看,原来是一块小碎布包着一段精钢锉刀,碎布上花花错错,彷佛写着有字。
程楚秋往上看了一眼,一边走到明亮处,一边佯怒道:“也不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却每天都送来一堆吃的,是打算就把我留在这里了吗?”将一碟小菜扔了出去。上头的几个狱卒听他发脾气,皱着眉头躲开。
程楚秋赶紧看了手中的碎布一眼,只见上面写着:“子时劫狱,兄昱字。”程楚秋大吃一惊,赶紧将碎布收起来,心想:“这确实是大哥的字,照他的意思是,他今天午夜要来劫狱?”将精钢锉刀握在手中,细细抚摸,又想:“这锉刀分明是要我切开脚镣。大哥第一天来就看到了,所以今天要四弟夹带过来给我。但是,为什么?难道……”
程楚秋心绪立刻陷入混乱,却也一下子全明白了刚刚纪良平一番言不及义的言语。他身陷囹圄,对外消息不通,对于未来的无知与不确定,让他恐惧莫名。尤其又被关了三天,早就受不了了,实在是迫不及待地想出去看一看,问个究竟。
时间不甚充裕,所以他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决定依照兄弟们的指示,蹲在阴暗的角落,开始用锉刀开始去锯脚镣。脚镣上原本的活门让卯钉给钉死了,要脱去这个枷锁,非用破坏的不可。而为了掩盖锯脚镣的声音,他得不时地大声说话,甚至咆哮怒骂,藉以转移上面狱卒的注意力。
那狱卒们似乎是看过太多原本自以为是天王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洋大盗,一开始进来时都是一副漫不在乎的样子,到后来逐渐崩溃,甚至濒临疯狂的整个过程,对于程楚秋的突然发怒,早已见怪不怪了,甚至他关进几天之后会开始失常发狂,早已成了狱卒间的赌盘,下注金额有好几十两银子,连师爷也插了一脚。
所以程楚秋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甚至还有人笑着说:“什么大侠?比盗贼的定力还差。”大家自顾做自己的事,谁也没有起疑心。程楚秋不受干扰,兼之一身本事毫无折损,故钢锉虽细,却也还算得心应手。入夜之前,已将两边脚镣锯开一条细细的切口。两手用力一扳,扣住脚踝的铁环缓缓脱开,程楚秋忍不住雀跃,但不忙马上将脚镣脱去。他现在所要等的,就是与兄弟们约定的时辰。
听到换班的声音,程楚秋知道外头已经初更了。
他将扣在脚踝上的铁箍扳开,轻轻地放在一旁,接着闭目打坐,搬运内息,为接下来的行动预作准备。
如此练功运气,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远远地有击掌声,从两个方向不断地钻进他的耳朵来。程楚秋倏然惊醒,他知道这是他们兄弟间行之有年的暗号。侧耳倾听,但觉声音由远而近,速度惊人,心中喜道:“大哥内力与日俱增,四弟轻功又有进步,着实令人欢喜。”又听了一会儿,疑道:“三弟呢?他怎么没有来?”
寻思之间,那声音已经来到附近,随即消失无踪。地牢上负责看守的狱卒浑然不觉,一点反应也没有。程楚秋站起身来,心中暗暗祝祷,待会儿动起手来,可别多伤人命才好。
四周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全部凝结起来,程楚秋外弛内张,仔细聆听外头的一举一动。不久但听得上头发出几声闷闷的声响,那狱卒忽然机灵起来,喝问道:“干什么?”
程楚秋看不见上面发生的事情,只听到“碰”地一声,牢门似乎被人撞开,接着嗯嗯啊啊,窸窸窣窣几声,油灯映照着光影一阵晃动,不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
程楚秋出声试探道:“喂,上面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人头探了进来,笑道:“二哥!”却是纪良平。
程楚秋喜道:“你们来啦!”颜承昱出声道:“有什么话,先出去再说。”扔了一串东西,在半空中叮叮当当地直响。纪良平伸手接住,三两下俯身打开地牢门上的锁。程楚秋说了一声:“让开!”右足一点,身子向上拔起,右掌向上一拍,在开启牢门同时,身子也钻了出来。
那牢门口的大小,仅刚刚好容得一人通过。纪良平见他一窜而出,干净俐落,毫不迟疑,不禁赞道一声:“好!”
程楚秋侧身一转,轻轻巧巧地落在一旁。但见大门洞开,一边零零落落地躺了几狱卒打扮的人,不知生死。
程楚秋正打算上前去查看这几人的状况,一旁颜承昱已经催促道:“良平,你带头先出去,楚秋,立刻跟上!”
纪良平应诺一声,随即从门口窜出。程楚秋稍一迟疑,也跟了出去。他原本以为一出牢房就可以瞧见萧文,但是左看又看,却见不到人影,后头颜承昱跟上,在他背后催促道:“快走,快走!”
纪良平带头东钻西钻,不久便跃过县衙围墙,一路往城外投去。来到城墙边上,程楚秋但见墙头早已垂了一条绳索下来,绳头距离地面有两丈来高,一般人构不到,但对于他们来说,却不困难。纪良平毫不停步,一跃抓住绳头,晃了两下,便跃上了城墙。
程楚秋跟在后头,毫不思索地攀上城墙。那纪良平等他上来,招呼一声,身子立刻隐没在另一边城墙外。程楚秋跟过去往墙边一看,原来城墙外又缒了一条绳索往城外。
程楚秋觉得不太对劲,待颜承昱也攀上墙头,开口问道:“大哥,我们要上哪儿去?”颜承昱不答,只是不断地催促他先出城去。程楚秋无奈,只得照办。
三人出得城后,一路往西奔去。这一跑直出一二十里,来到了云霄山脚下。程楚秋但见纪良平还是不断地往前飞奔,毫无停步的打算,莫非目的地是海角天涯?程楚秋倏然停步,说道:“四弟,你停一停!”
颜承昱从后头赶上,问道:“停下来做什么?”程楚秋道:“大哥,我们究竟要上哪儿去?找到凶手了吗?”
颜承昱道:“上哪儿去?当然是越远越好,最好是到一个没有人找得到你的地方。”程楚秋听着一惊,虽然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还是问道:“为什么?”
颜承昱摇头道:“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对你不利,你的两个师兄,非杀你不可。所以我与四弟商量,无论如何,先把你弄出来再说。”言谈间纪良平远远地兜了回来,站在一旁。
程楚秋心中怦怦直跳,颤声道:“什……什么人证物证?这……这不是胡说八道吗?”颜承昱恨恨地道:“有几个雷家的王八蛋下人,说那天晚上柴掌门四处向他们询问你的下落。其中有一个人带着他到长廊边上,指着方向,然后亲眼看着他进去,还说***听到争吵的声响,却因想那是别人的家务事,所以没有去瞧个究竟……”
颜承昱越说越气,好像那个人就在他面前说话一样,恨不得立刻一把揪过来,喀啦一声,将他脖子扭断。
程楚秋回想当时景况,全身发抖,不能言语。那纪良平接口道:“还有,据仵作说,那个姚姬是因为服食了一种**过量,纵欲过度而死。但所有妓院的人,包括老鸨、她的熟客、她的姊妹们,都作证说姚姬从来不用这一套。结果他们不知怎么在房间内,找到一壶没有喝完的酒,在酒里验出了**的成分,无人可赖,所以一并赖在你头上了。”
师父到底是不是自己失手杀的,程楚秋已经完全没有把握了。可是姚姬的死,却大有蹊跷。而要说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程楚秋如坠五里云雾当中,一点头绪也没有。按理师父死了,他也是苦主,现在却成了嫌疑犯,心中又冤又苦,不知从何说起。
程楚秋脑袋一阵乱哄哄,过了半晌,终于挤出几个字,说道:“这其中一定有古怪,有人……有人想要陷害我……”他一想到“有人陷害”,脑筋立刻清醒过来,心想确实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更合理的推论了。于是便道:“对,一定是这样子的,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没错,就是这样……”
纪良平认真道:“二哥,你想清楚,到底谁有嫌疑,咱们把他揪过来问清楚。一个问过一个,总要把他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