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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古柏街站时,凌瑶已自我斗争得精疲力竭,她再一次忽视了雨,下车走到雨中,才感觉到沁心的凉意。公交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而她毫无遮蔽地走在雨里,竟然觉得淋雨挺舒服的。
“那不是台词,是一句歌词。”凌瑶轻轻纠正他。
没人有资格理直气壮来骂我,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如果你能潇洒地走开,说明你没真的爱过!
程添沉默了会儿说:“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不要那么正义凛然谴责我了,你们见过头脑永远清醒的人类吗?说爱就爱,说不爱立刻就停止了?你们知道何萧萧用多少年才从情感骗局里走出来吗?四年,四年呢!你们以为她现在头脑就清醒了吗?不,我不是说她不清醒,我只是猜测,说不定她会再犯糊涂呢?
顿一下,他缓慢地补充完整,“我和我太太……还有女儿。”
被骂得受不了时她也会反击——
程添和妻子是大学同学,感情非常好,婚后生下一个女儿,夫妇俩都很宠爱这个女儿。37岁前的程添很幸福,生活简单宁静,是他最初就向往的样子。
凌瑶听任自己被围攻,既然堵不住泉眼,不如让它发泄个痛快。
程添37岁那年,妻子患上卵巢癌,他四处求医问诊,努力了一年,还是没能挽住妻子,妻子临终前叮嘱他可以再婚,但一定要照顾好女儿。
你居然还掺和到周彦和他现任女友的关系中去,你以为能得到什么呀?
他没有再婚,和女儿相依为命,为了女儿他拼命工作,想给她创造一个灿烂的未来,为此他加入朋友创建的公司,作为合伙人,他需要频繁地出差,见客户,见投资人。
恋爱中的周彦和分手后的周彦不是同一个周彦啊!这话是你自己说的,你为什么忘了呢?
40岁那年,程添去见一位关键投资人,如果能够说服他进行投资,公司将发生质的改变。为了避免干扰,见面前程添把手机调成静音,放进包里。
你不是猜到过这个结局吗?为什么要安慰自己不会那么倒霉?不知道墨菲定律吗,凡事只要有变坏的可能就一定会变坏?
就在那天晚上,14岁的女儿出事了。
可拒绝也没用,羞耻感从心底汩汩地流出来,像一个源源不绝的泉眼,用一个个质问攻击她——
她本该搭校车回家的,却因为临时参加一个学校的活动拖延了,没赶上车,她怕给人添麻烦,决定自己坐公交车回家。路上发现有人跟踪,她给父亲打电话,没人接,到站后,她心存侥幸往家走,半道遭劫持,被拖进路边树林施暴,女儿反抗激烈,恰逢有路人经过,歹徒怕暴露,惊慌之下竟将她残忍勒死。
“悲伤”不是一个准确的词,准确的词语应该是“羞耻”,可凌瑶拒绝接受“羞耻”这个词,每念一遍,她的自信就会消失一分。她不能这样打击自己,明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重拾信心啊!
程添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他想用余生追杀凶手,可凶手一个月后就落网了,半年后即被正法。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凌瑶觉得这场雨是为她下的,因为今天她太悲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