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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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没有冒犯我,博士。”他说道,“我何尝不愿意削减安全经费?但是不行啊,您会从文件上得到证实。”
“那是因为我们的开支需要用很多钱。”他说道,“我来给您看看,博士。”
阿尔贝赖斯博士拿起文件递了过去:
“我并不怀疑您的工作,您是个杰出的人才,堂卡约。”阿尔贝赖斯喘着气,造作地说道,嘴角带着笑意,双眼却不停地偷看他,“但有些问题需要解决,您得帮助我。用于安全措施的费用太多了。”
“您收起来吧,我不需要您给我看什么。我绝对相信您。”博士想笑,但仅仅稍微张了张嘴,“更新巡逻车与在塔克纳和莫盖瓜修建警察局的事,让我们另外想办法吧。”
他看了阿尔贝赖斯一眼,等着他说话。阿尔贝赖斯的脑袋就其身体而言长得太大了,用那双近视眼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打量着他。最后他看到博士勉强一笑,嘴都歪了。
二人握了握手,但阿尔贝赖斯博士并未站起来送他。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阿尔西比亚德斯博士紧跟着进来。
“我跟您坦率地说吧,”他淡然说道,“我在内政部办公厅工作是出于两个原因:第一是奥德里亚将军请我来,第二是他接受了我的条件。我的条件就是,我必须支配必要的经费,以及除他本人之外不向任何人报告我的工作。我告诉您这些是很不愉快的,请您原谅,但事实确是如此。”
“少校和洛萨诺刚走。”阿尔西比亚德斯交给他一个信封,“好像是墨西哥来的坏消息。”
“这么说来,您已经跟总统谈过了,”阿尔贝赖斯博士颤声说道,下巴,嘴唇气得发抖,“您肯定是以自己的立场向总统提出的。”
那是两页打字纸,上面有手改的笔迹,边沿上满是批语,一笔神经质的字。在他仔细阅读的时候,阿尔西比亚德斯博士给他点上了烟。
这时他看到阿尔贝赖斯博士把手缩了回去,呆若木鸡,以一种咬牙切齿、刻骨的仇恨目光盯着他看。
“看来谋反活动正在取得进展。”他松开领带,折好信纸放回了信封,“少校和洛萨诺认为这事紧急吗?”
“不值得麻烦总统,”他几乎是期期艾艾地说道,“我刚才的话实在是太冒昧了。当然,如果没有总统的支持,我是绝不敢拒绝您的要求的。”
“在特鲁希约和奇柯拉约,阿普拉分子开了几次会。洛萨诺和少校认为,这同流亡在墨西哥的那群人准备离开墨西哥回国的消息有关。”阿尔西比亚德斯博士说道,“这都有人向帕雷德斯少校汇报。”
他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子连连点头,用手帕捂住嘴干咳了几声,然后抬起头来,显得极为伤心而又无可奈何。
“那些鸟儿最好飞回来,好让我们一网打尽。”他打了个呵欠说道,“可他们是不会回来的,博士,这已经是第十次了,也许是第十一次了。没什么可急的,请您约一下少校和洛萨诺,明天来开会。”
“既然如此,我就不得不找总统去谈。”阿尔贝赖斯博士戴上眼镜,露出硬挺挺的袖口上那对亮闪闪的银质袖扣,“我一直力图同您维持最友好的关系,我从未要求您在工作上向我汇报。内政部办公厅在许多方面都在贬低我,我也认了,但是您不该忘记,我是部长,您是我的下属。”
“卡哈玛尔卡的人来电话,想再证实一下五点钟的会议,堂卡约。”
星期天早晨,电话铃响了两次,每次太太走上去接电话都没有人回答。太太说:有人在跟我开玩笑。到了下午,电话又响了,阿玛莉娅:喂,喂!她终于听到了安布罗修那怯懦的声音。她笑着说:原来早晨是你打的电话,你说吧,不要紧,这儿没人。这个星期天我不能跟你出去了,下星期也不行,我要拉堂费尔民去安贡海滩。阿玛莉娅:没关系,改日再说吧。但实际上这对她很有关系,星期六晚上她思绪万千,一夜没合眼。他真的是去安贡吗?到了星期天,阿玛莉娅同玛丽娅和安杜维娅一起出去了。三个人到遗址公园散步,吃了冰激凌,坐在草地上聊天。直到两个当兵的凑了上来,她们才不得不离去。他是不是跟别的女人有约会?三人兴致勃勃地来到蓝蓝电影院门前,有两个家伙要请她们看电影,由于三个人在一起有安全感,她们就同意了。他会不会这时也在同别的女人看电影?电影看到一半,那两个家伙竟想动手动脚了,三个人跑出了电影院。那两个人在后面追了出来喊道:把钱还给我们,诈骗犯。幸好这时来了两个警察,把他们赶跑了。是不是我总跟他谈过去的事,他厌烦了?整个一个星期,阿玛莉娅、玛丽娅和安杜维娅净是谈论那两个家伙,还互相吓唬着:他们要来找我们,他们通过察看,知道了我们的地址,他们会杀死我们,会把我们……三人一面讲,一面爆发阵阵大笑,阿玛莉娅却吓得直发抖,赶快跑回了家。但每天晚上她都思绪萦怀:他会不会再也不来找我了?第二个星期天,阿玛莉娅去米隆内斯拜访了罗莎丽奥太太。塞莱斯特同一个男人私奔了,可是三天之后,她又面孔拉得长长的独自回来了。罗莎丽奥太太说:我用鞭子抽了她一顿,都抽出血来了,她要是跟那家伙怀上孕,我非揍死她不可。阿玛莉娅在罗莎丽奥太太家一直待到晚上,她在那小胡同里感到很不自在。这时,她注意到了那发臭的小洼、云集的苍蝇和羸弱的瘦犬。她很惊讶当特里尼达和孩子去世的时候,自己竟然想要在这种小胡同里了此残生。当天夜里,天还没亮她就醒了:傻瓜,他即使永远不来,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然而,她还是哭了。
“好的,五点。”他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博士,“请您打听一下这件事的手续办得怎么样了。这是一份要求巴瓜土地许可证的申请,请您亲自去一趟,博士。”
还有另外几种工作,老爷,不过,是他们干的,我没有干。洛萨诺先生说:今天晚上我们出去,你通知一下伊波利托。鲁多维柯:坐公家的车去,先生?不,坐我那辆旧福特去。这都是事后他们二人告诉我的,老爷,所以我都知道了,比如进行跟踪,记下谁到谁家去了;对阿普拉分子进行逼供,伊波利托拷打犯人时的所作所为我不是跟您讲过了吗,老爷?不过那也许是鲁多维柯编造的呢。那天,天一擦黑,鲁多维柯就到洛萨诺先生家中把福特车开了出来,找到了伊波利托,二人钻进里阿尔托区的警察局,到了九点半又到西班牙路去等洛萨诺先生。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一,他们都陪同洛萨诺先生去收月钱,老爷,他们说洛萨诺先生把这笔外快叫作月钱。当然,这次洛萨诺先生戴上了墨镜,蜷坐在后座上。在车中,他请二人吸烟,跟他们开玩笑。事后伊波利托说道:只要我们为他干活,他的兴致就好极了。鲁多维柯:其实你应该说是他命令我们为他干的。洛萨诺先生要向利马所有的妓院和情人旅馆收取月钱,您瞧他多不要脸啊,老爷。那天晚上他们是从乔西卡路口处开始的,那家情人旅馆隐蔽在一家专卖雏鸡的饭馆后面。洛萨诺先生对鲁多维柯说道:你下去吧,不然佩列达能跟我啰唆一个小时。老爷,我原来以为这事洛萨诺先生是偷偷干的,堂卡约并不知道呢。后来鲁多维柯转来跟我一起工作的时候,为了讨好堂卡约,把这事说了出来,可是堂卡约早就知道了。福特车起动,鲁多维柯等汽车消失后才去推栅门。有许多汽车排着队等着,都熄掉了车灯。鲁多维柯在防震板和挡泥板中间东撞西碰,想看清车里一对对男女的面孔,就这样一直到达挂着招牌的大门口。当然,有什么事堂卡约不知道呢,老爷?一个侍者出来了,一眼就认出了鲁多维柯:请您稍等一会儿。少时,佩列达出来了:怎么?洛萨诺先生呢?鲁多维柯:在外面,他有急事不进来了。佩列达说:有件顶顶重要的事我要向他报告。由于经常陪同洛萨诺先生外出收取月钱,鲁多维柯和伊波利托熟悉了利马的夜生活,他们说:我们就是统治妓院的国王。您瞧,他们真会搞钱,老爷。鲁多维柯和佩列达走到栅门处等着,这时福特车又开了过来,鲁多维柯重新坐到方向盘前,佩列达上了后座。洛萨诺先生说:开车,别停在这儿。其实伊波利托不过是凑凑热闹,鲁多维柯才真是有野心,他总想往上爬,希望有朝一日能被列入正式编制,老爷。鲁多维柯沿公路一直开下去,不时地看看伊波利托,伊波利托也看看他,仿佛在互相暗示:佩列达这家伙真会耍滑头,听他胡说些什么吧。洛萨诺先生说:快点,我可没有时间,有什么重要的事?您问人们为什么心甘情愿让他敲诈,老爷?佩列达说:某某人这个星期到这儿来了,某某人把某女人带来了。洛萨诺先生:全秘鲁的人你都认识,这我清楚,那件重要的事呢?因为,您知道,妓院和情人旅馆必须由警察局开具许可证,老爷。佩列达的声音变了,鲁多维柯和伊波利托互相使了个眼色:他马上要开始诉苦了。工程师的开支很大,洛萨诺先生,又要上税,又要付汇票,我们这个月没有现金了。这些妓院和情人旅馆不让他敲诈就会被吊销许可证或是处以罚款,没办法呀,老爷。洛萨诺先生哼了一声,佩列达甜得像个糖人:但工程师并没忘记自己的诺言,洛萨诺先生,他给您开了这张支票,是预支的,你不在乎吧,洛萨诺先生?伊波利托和鲁多维柯又互相使了个眼色:讨价还价开始了。洛萨诺先生说:我当然在乎了,我不收支票,工程师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结束营业,我们要封闭他的旅馆,鲁多维柯,把佩列达送回去。伊波利托和鲁多维柯告诉我,连给妓女们更换一次卫生合格证也要敲他们一笔钱,老爷。在回去的路上,佩列达又是解释又是恳求原谅,而洛萨诺先生就是一言不发。车子到达的时候,他说:二十四小时,一分钟也不能等,佩列达。后来洛萨诺先生说:这种吝啬劲儿真叫人头痛。鲁多维柯和伊波利托又对看了一眼:今晚算是让佩列达给糟蹋了,太叫人恼火了。因此堂卡约说,洛萨诺要是有朝一日离开警察局,他肯定去开妓院,老爷,这的确是他真正的本领。
“我明天就去,堂卡约。”阿尔西比亚德斯翻阅着备忘录点头说道,“我会打听出还有几个人尚未签字,还需要什么报告。就这样吧,堂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