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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笑着低头看着孩子,打开了包。车门开了,女人托着孩子的胳膊抱起他,孩子吊在她的胯上下了车。来到街上,她放下孩子,晃了晃他。
“现在没有奴隶了。”他恼怒地说。
朱利安的母亲下车时只能把包合上,但脚刚一沾地,她就又打开包翻腾起来。“我只能找到一分钱,”她轻声说,“不过看上去倒是挺新的。”
“你还是你,”她说,“你的外曾祖父有种植园和两百个奴隶。”
“不要那么做!”朱利安咬牙切齿狠狠说道。拐角处有路灯,她快步走过去,好看清楚包里的东西。女人快步沿着街道走,孩子仍然脸朝后,拽着她的手。
“你就不能看看四周,”他激动地说,“看看你在哪儿?”他猛地一挥手臂,指了指周围,暮色渐拢,这街区看上去至少没那么简陋了。
“喂,小家伙!”朱利安的母亲喊道,迅速走了几步,在刚过路灯的地方追上了他们。“给你一美分,簇新的硬币。”她把硬币递过去,微弱的灯光下,硬币闪着铜光。
“你的外曾祖父做过这个州的州长,”她说,“你的外祖父是一位富有的地主。你的外祖母可是姓高德海。”
大块头女人转过身,停住片刻,她的肩膀上提,强行压制的怒火冻结在脸上,她死死地盯着朱利安的母亲。突然,她爆发了,仿佛一台机器,多给了一盎司的压力。朱利安看到一只黑拳与一只红包齐齐飞将出去,听到女人大喊一声:“他不要人家给的镚子儿!”朱利安闭上眼,身子一抖。待他睁开眼时,女人与男孩儿正消失在街道上,孩子回过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朱利安的母亲坐在便道上。
“哦算了吧。”朱利安说。
“跟你说了不要那么做,”朱利安生气地说,“跟你说了不要那么做!”
她停下脚步,用炽烈的目光看着他。“我当然知道我是谁,”她说,“如果你不知道你是谁,我为你感到羞耻。”
他站在她面前,俯视她,牙齿咬得咯咯响,足有一分钟。她的双腿伸出去,帽子掉在腿上。他蹲下身,盯着她的脸。她的脸上毫无表情。“你真是活该,”他说,“现在站起来吧。”
“他们才不在乎你的彬彬有礼呢,”朱利安粗鲁地说,“知道自己是谁只对一代人有好处。你现在根本不知道你的处境如何,也不知道你是谁。”
他捡起她的包,把掉出来的东西装回去,又捡起她腿上的帽子。瞥见便道上的一美分,他捡了起来,当着她的面扔进包里。然后他站起身,弯下腰伸手拉她起来。她没动。他叹了口气。矗立在路两边的是黑色的公寓楼,散乱地亮着几扇四边形窗户。街区尽头,一个男人出了楼门,朝远处走去。“好了,”他说,“要是有人经过,想知道你为什么坐在地上怎么办?”
“当然,”她说,“只要你知道自己是谁,去哪儿都可以。”每次陪她去上减肥课,她都会这么说。“上课的那些人大多跟我们不是一类,”她说,“但我对谁都可以彬彬有礼。我知道我是谁。”
她拉住他的手,喘着粗气,挣扎着站起来,停了一会儿,身子微微摇晃,仿佛黑暗中的光斑在围着她旋转。她的目光黯淡而凌乱,最终落在他的脸上。他没有试图掩盖自己的愤怒。“我希望你能从中得到教训。”他说。她身子前倾,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似乎是要确认他是谁。随后,她一头朝反方向走去,好像完全没有认出他来。
朱利安叹了口气。
“你不去青年会了?”他问。
“这世界乱套了,”她说,“我们还能有所享受,实属奇迹。这可真是,底层栏杆翻到了顶。”
“回家。”她喃喃说。
“别说了,享受你的帽子就好。”他咕哝道,从来没觉得如此郁闷。
“好吧,我们走回去吗?”
“可是,”她说,“我觉得我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