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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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别大于想象。主要的变化要算头发了。剪掉披肩式的长发,剃成光头,他的脸显得更加轮廓突出,更加瘦小,已经失去了特征,再也难以恢复。此外,他比以前瘦多了,像托钵僧,几乎是幽灵。也许最初使我没有认出他的是他的衣服。从前,他只穿黑衣服,穿那身悲凄得发亮的西装,那条花结小领带是永远系着的。现在,他穿着搬运工人的上装,衬衣打满了补丁,鞋子用绳子捆着,看起来像十几年前的小丑。
“这都怪您小气,不乘公共汽车,去什么地方都迟到,这才是事情的真相,”雷瓦格里亚蒂博士怀疑地嘟囔道,“您不要那么吝啬,他妈的,只需花上四个铜板坐公共汽车,到哪儿都会准时。”
“我向您担保,不是您所想象的那样,社长先生,”他非常自信地辩解道,“我已经向您表明,不管到什么地方去,我步行都比乘那些臭烘烘、像蜗牛爬行的公共汽车快。我不是因为小气才走路,而是为了更勤奋地履行我的职责。好多次我都是跑着完成任务的,社长先生。”
费了好大的劲,我才渐渐地把记忆中的彼得罗·卡玛乔和眼前这个人联系在一起。还是那双暴眼睛,但已经失去了狂热,失去了那种诱人的光芒,现在那目光是可怜、灰暗、含有恐惧的。他的表情和风度、说话时的手势——手臂不自然地摆动着,仿佛他是在集市上叫卖的小贩——依然如故,如同他那独具一格、有节奏、令人昏昏欲睡的声音。
在这方面,他也依然如故:完全缺乏幽默。他说话没有一点顽皮的、机敏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没有感情,完全是机械的,却又像是人在说话,尽管说的事情在那种场合下出自他的嘴是不可想象的。
“我把材料带来了,社长先生,”彼得罗·卡玛乔显得既有教养又颇惊恐地回答说,“我回来时,杂志社关门了。那时正是十一点一刻,我向过路人问过时间,社长先生。我知道这些材料的重要性,于是到梅尔科奇塔家去了。我在人行道上一直等到凌晨两点钟,可是他没有回家睡觉。这不是我的过错,社长先生。押解罪犯的巡逻队在路上遇到了悬崖塌方,他们本应当九点到,结果十一点才到。不要责怪我没有完成任务。对我来说,杂志社是首位的,比我的健康更重要,社长先生。”
“不要胡扯,不要犯您的怪毛病了,我这么一把年纪不会任人取笑,”雷瓦格里亚蒂转向我们,像是要我们作证,“你们听说过这样的白痴吗?一个人能步行跑遍利马的警察局比乘公共汽车还快?这位先生却要我相信他这种鬼话。”他又回过身来对着玻利维亚文人,文人的目光一直盯着社长,甚至没有斜看我们一眼。“用不着我来提醒您,因为我想,每当您站在饭盆前,会想起我们的好处。这里给了您一份工作,帮了您的大忙,而我们正处在困境中,本来是应当裁减编辑的——我不称他们为资料员——那么,至少您应当知恩图报,出色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您可别撒了谎也不脸红,至少要有勇气承认您的错误。您没有带来材料,害得梅尔科奇塔无法写完新闻报道,使文章讲得不全面。我不喜欢失真的文章,因为这不是良好的新闻作风!”
这时,巴斯库亚尔进来从屏风那边说道:“一切就绪,这一期稿子全部送了印刷厂。”他请求原谅,因为让我们久等了。当彼得罗·卡玛乔准备走出去时,我走近了他:
事出突然,我简直发呆了。那完美的措辞、温和的音色以及“相关”“罪犯”这类字眼,只能出自他之口。但是从形体和衣着上,我怎么能将这个雷瓦格里亚蒂像要把他活活吃掉、像吓鸟的稻草人般的可怜虫同那位玻利维亚文人对上号?
“您好,彼得罗。”我对他说,一边把手伸过去,“您不记得我了?”
“是我弄来的,社长先生。我这里有全部相关材料,半小时后,巡逻队就把罪犯送到了利马市政府。”那小个子激昂地说。
他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我,眯缝着眼睛,惊异地把脸探过来,仿佛他在一生中是头一次看到我。最后,他伸出手给我,冷冰冰、礼貌地向我致意,同时以他特有的方式向我点点头说:
“如果您认为可以继续哄骗我,那就错了,”他说,气势汹汹地向那个小个子走过去,吓得那个小瘦子微微跳了一下,“昨晚是不是您把阿亚库乔凶杀案的消息弄来的?”
“非常高兴认识您。我叫彼得罗·卡玛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