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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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雷斯·费雷拉转身对特派员低声说:
“先生,他要自杀,”皮雷斯·费雷拉含含糊糊地说,“他向自己开了一枪,幸亏我把他的手打开了。自从乌亚乌亚那一仗以后,他一直就是这个样子,我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他不但帮不上忙,反而成了累赘,特别是在撤退的时候。”
皮雷斯·费雷拉中尉猛然一挥手,打断了伤兵的话。由于他用力太过,手掌擦到了身后伤兵的大腿,使得那人痛苦地叫起来。中尉很年轻,身材较矮,留着短髭,是萨尔瓦多城里饮茶时聚在智利大道的茶点铺里的时髦青年追求的样式。可是如今,身体劳累、军事失利和精神紧张弄得他面色苍白,眼圈黑红,法国式的小胡子周围显出一副怪相。他没有修面,头发蓬乱,军服撕扯得一条条的,右胳膊吊在三角绷带上。窝棚深处,那个不连贯的声音仍在喊着要忏悔,要施涂油礼。
“先生们,请你们离开一下,”穿白衣的医生说,“让我单独跟他谈谈,我会使他安静下来的。”
“有一千人,也许一千多人。”距离最近的吊床上的伤兵说。他是一个肤色发白、头发拳曲的穆拉托人,肩膀上缠着绷带。“先生,我可以发誓。”
中尉和那几位文官顺从地走开了。医生再次听到那个鼻音很重的细嗓门儿刨根问底的急迫声音:“中尉,总共伤亡多少?你的连队有多少?土匪那边有多少?”
“五六百人?一千人?”特派员用讽刺的口吻问道,“德·卡纳布拉沃男爵的控告信已经送到我的办公室,中尉,我已经读过了。卡努杜斯的那群暴民,连女人和娃娃在内,也就两百人。男爵当然很清楚,因为他是那座庄园的主人。”
“我的人有十人阵亡,十六人受伤,”皮雷斯·费雷拉颇不耐烦地答道,“敌人方面至少有一百人伤亡。所有这些情况我都写在上交的报告里了,先生。”
特派员摆摆手,他的助手摇摇头,同样表示怀疑。显而易见,他们是城里人。那天上午,他们乘萨尔瓦多的列车来到若塞罗。由于一路摇晃颠簸,他们现在仍精神恍惚,浑身酸痛呢,那宽袖上装、窄腿长裤和又脏又热的皮靴都使他们感到极不舒服。来到这里,处于伤兵和病人的包围之中,还要调查出失利的原因,大概叫他们感到很不快。他们几个人一边同皮雷斯·费雷拉中尉谈话,一边沿着吊床走过去。特派员是个严肃的人,偶尔也弯腰拍拍伤员。中尉讲话时,他只是静听,他的助手在记录。同样,那个刚进来的人,就是那个说话带着伤风鼻音、爱打喷嚏的人也在做记录。
“我不是调查组的。我是巴伊亚《消息日报》的记者。”那人说道。
中尉对那个发问的人瞥了一眼,点点头说:“他们是从卡努杜斯方向来的,”他对特派员解释说,“有五六百人,也许一千来人。”
那人的确不同于那几位官员和随同前来的白衣医生。他年轻,近视,戴着厚厚的眼镜。他不用铅笔记录,而是用鹅毛笔。他身穿一条开了线的长裤、一件发白的灰上衣,头戴鸭舌帽。浑身的装束看上去既不合身又不协调,毫无美感可言。他手上托着一块木板,上面有几页纸。用鹅毛笔蘸水的时候,就将笔尖伸进拴在灰色衣袖上的墨水瓶中,瓶盖是玻璃瓶用的木塞。他的外观简直就像田里的稻草人。
“中尉,你说是宗教游行?”一个突如其来、带有鼻音的细嗓门儿问道。
“皮雷斯·费雷拉中尉,我跑了六百公里就是为了问您这几个问题。”说罢,他打了一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