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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阿婆听说后,拍手称快:“那好呀,我就怕耽误我们澜澜吃中午饭,这样看着也能顾着孩子。阿云,你看我什么时候能上工?”
万云看她一副兴致勃勃,挽起袖子就要上班的样子,立即说:“你今天能来,我就算你今天开工。不过,郑阿姨,我得先给你说好了,我这是小工,一天一块钱,每个月休息两天,但我给足你一个月三十,工资下个月一号当日结清,只包中午一顿饭,当天做什么,你就吃什么。请假的话,我是不发工资的。”
郑阿婆本来一听万云这儿招工,就起了兴头,要来给自己找活儿干,证明自己不是在女儿女婿家里白吃白住的,可一听万云说的工资,一天一块钱,上班二十八天才给三十块,在广州这个富得流油的地方来说,是不是太少了点儿?可毕竟是熟人,她又不好讲价,暗自撇嘴,只好说:“哎呀,阿云,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儿事,得提前去接澜澜下课。今天怕是不能上工,等过两天,过两天我再过来找你。”
其实葛澜在珠贝村旁边的一个民办幼儿园上课,跟朱小妮一样,都是早上送过去,中午和晚上接回来,这么久了,万云可没听过丹燕嫂她们谁上课到一半去把孩子接走的,且看郑阿婆那样子,怕是觉得自己工资开低了,她也没挽留,还是客气地把人送走。
若是在珠贝村附近正规的小餐馆,请一个工作八小时的洗碗工或洗菜工,可以给到一百五或一百二的月工资,包吃住,但必须一天到晚弯着腰,双手泡在水里,甚至老板为了节约成本,上菜传菜收碗筷,都会把这些人叫出来,人尽其用,生怕员工有哪一刻是闲着的,加班更是常事,准点下班是痴人说梦。
既然郑阿姨看不上自己这座小庙,就让她在外头瞎游荡一会儿,万云瞧她那样也是闲不下来的人,本来一天按一块钱算,多出来的那两块,还是看在跟江曼的交情的份上给的。
果然,一个星期还没过完,春天仍挂着点儿尾巴,郑阿婆就回来了,说愿意在万云这儿当零工,问她还要不要人。
原来郑阿婆真跑到外头的餐馆去问了,人家是开了一百三一个月,包吃住,不过是男女混住在餐馆的楼上,老鼠蟑螂蚊虫混成一堆,厨房的油烟把楼上的房间窗户熏得发黑发臭发油,男男女女上下铺,乌烟瘴气的。郑阿婆也不好住里面。
那老板娘不刻薄,可对她也没什么情面讲,管你年纪是三十还是五十,反正你来应聘就是缺钱,就是员工,跟其他二十岁的服务员小厨师没区别,该干的活儿一点儿也不少。
郑阿婆这一世人没有真正工作过,做农活和带孩子是她最大的成就,跟着女儿来到广州,才有出门工作的机会,她乐颠颠地去了,还颇有些瞧不上万云那个小院儿,果然是卖盒饭的小老板,不是正规餐厅,一天一块钱,那小家子气的样子,能招到什么人?郑阿婆在上班之前,还在家里说往后就能自己赚工资了,一个月一百三,比老家的一些工人还高,多美啊!
刚开始,郑阿婆以为就只是擦擦桌子、拖拖地而已,那精明的老板娘哪儿会这么轻易放过一个能干活的人?明面上的卫生只是一部分的工作,洗碗工半路不干了,让她去顶半天;处理海鲜的小工没招到,也让她去顶一顶;服务员忙不过来,再让她端半天的菜,事情一堆,但上下两层楼的卫生工作不能落下,不然就得挨骂,不是挨老板娘的骂,是挨其他小同事的骂,大家忙得出火的时候,她动作一慢,就被人恶语相向。
而且这餐馆是做宵夜档的,排班是三班倒,夜班的时候,从下午三点上到凌晨三点直落,一刻也不得闲。
郑阿婆在那餐馆里干了五天,轮了两天的夜班,脸上的眼袋几乎掉到嘴角,那条老腰差点没从洗碗盆里直起来,每天回去都要让女儿给自己又揉又搓,哎哟哟地叫个不停,抱怨自己的辛苦,咒骂那老板娘是旧社会吃人的坏地主,该拖出去游街写检讨,小年轻的同事个个都不是什么好鸟,不懂得敬老。
点点滴滴,这种巨大的怨言把江曼两只耳朵听得直滴油,干脆让她别一把年纪了还跑出去受罪,家里现在不缺她这点钱:“我上了一天班回来,还得伺候你!你上个班,受累的是两个人。”
这时郑阿婆才知道万云给的一天一块,对处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个年纪的她来讲,其实就是个最优的选择,于是又重新跑来找万云,提也没提自己去餐馆打工的事。
可珠贝村就这么大,有冯丹燕那个大嘴巴在,平日不出门,万云两耳都灌满村子里的大情小事,谁家的狗打架她都一清二楚,她也不揭穿郑阿婆的反复,反正她暂时也没请到人,只要这郑阿婆做事符合自己的要求,结果是有利于自己的就好了。
于是从那日之后,郑阿婆就成了万云请的小工。
跟郑阿婆狠狠磨合了一段时间后,彼此也知道了点儿底线,小老板和老职工相处起来有点章法了。
万云明显感觉到了体力上的轻松,她每日去把菜从阿火车上接回来,八点半之后家里两个男人出去上班,郑阿婆过来干活,她能再歇会儿,做点自己的事,因为炒的是大锅菜,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久的是备菜和搞卫生的阶段,她的手臂和肩膀使用的力度也不像原先那样频繁,身体负担减轻的目的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