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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贫穷的我竟然住在北京二环内,精装修高层电梯花园小区一室户,十九平米,窗大,视野开阔,不觉得逼仄,月租一千块。一千块,如梦似幻,晚上没钱坐出租车,就走路回家。有次晚上我所有钱只剩一张一百块,坐出租车回家,手里抓着找来的零钱关车门,结果钱全飞了出去,被大风卷到空中,掉进树丛和围墙里,四下黑咕隆咚,我一张也没找到。来自乐山的朋友住在我同一个小区的地下室里,床边堆满拉丁美洲小说,没有工作,晚上来我家上网、洗澡,时不时还去海滨城市看他的小女朋友,有时候我谎称不在家,他就去另一个朋友家洗澡,洗好走路回来又出一身汗。本来认为现在肯定比以前有钱,想想也不绝对,以前有以前的宽裕。闪闪发光,漂游终日,令我怅惘。我最终也没进入一种生活。
“后来呢?”
“步入正轨。”乐山朋友那会儿老爱说。我离开北京后不久,他也回了乐山。乐山有澡洗。问他在干什么,他坦然说:“啃老。”
“大概是怕旁边的人都很热烈,我没那么热烈,大概是这样,反正没有很想去。我有个表哥去了。”
某某换了一首歌。他现在有点肚子,我没有。要不要等下找他叙个旧?我不确定有什么旧好叙。问问以前乐队里的其他人?他们是怎样一一从北京撤退的?你是怎么留下来的?听起来像质疑一名幸存者——你把他们抛弃了吗?你把他们吃掉了吗?我想想这也没什么好问。我记得有天我发高烧,他带我去社区医院输液,八十几块钱是他掏的,这就是我们的交情,也就这样。我们不曾建立起紧密的关系,友谊并不深厚,快乐真诚而短暂。
“为什么不好意思呀?”
突然,身边的小何高喊起某某的名字,他一脸兴奋,为他学着参与到音乐节里去,他叫了一声,又叫了一声。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某某看见我了,看见了但没任何反应,目光就像水里滑过腿脚的什么东西,我第一反应是惊慌地甩开,接着就回想辨认猜那是什么,然后觉得他应该没看见我。夜色就在这时降下来。没想到夏天的天黑得这么快,不像印象里以为的夏天。我不动声色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某某唱着唱着唱完。那是小何今天最努力投入的一刻。
“没有,不好意思去。”我说。
“哎。”我说。
“是吗?”小何说,“那你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