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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为了它好,安妮。”伯特太太说,想把她拉开。
“它不会受苦的,我保证。”毕晓普先生说,站起身来。在此之前,他已经有不知多少次帮夫人的狗进入梦乡。“它只需要闻一下就好——”毕晓普先生手里拿着他的手帕,“它马上就上路了。”
确实,这可怜的老狗看上去非常悲惨。可克罗斯比摇了摇头。它摆了摆尾巴,眼睛睁开了。它活了过来。脸上闪过一丝表情,那是她一直以来都认为的它的微笑。她觉得它依赖着自己。她不会把它交给陌生人。她在它身边坐了三天三夜,她拿勺子喂它吃白兰氏鸡精,但最后它怎么也不肯张嘴了,它的身子变得越来越僵硬,苍蝇爬过它的鼻子也没有抽动。这是麻雀在外面树梢上唧唧喳喳的那天的一大早。
“跟我来,亲爱的。”伯特太太说,胳膊抱住克罗斯比的肩膀,“让毕晓普来。”
“天可怜见的,总算有什么事让她分分心了。”伯特太太说。克罗斯比正戴着她最好的无檐帽,穿着她最好的斗篷,走过厨房窗口,那是葬礼后的第二天。那天是星期四,她从伊伯里街取回来帕吉特先生的袜子。“它早就该下葬了。”她又说,回到了洗手池前。它的气息已经发臭了。
不知道是因为搬到了里士满,还是因为在雪天受了凉,罗弗很快就病倒了。它不吃东西,鼻子发烫。湿疹又发了出来。第二天早上,她想带它出去买东西,它翻过身,四脚朝天,像是在哀求把它留下。毕晓普先生不得不告诉克罗斯比太太——她在里士满获得了这个礼貌的称呼——他认为,这个可怜的老家伙(说着他拍了拍它的头)最好还是消失。
克罗斯比坐区间火车到斯隆广场,下车后她走路。她走得很慢,胳膊肘往外伸着,似乎在保护自己免受街上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她样子看上去还是很悲伤,不过从里士满来到伊伯里街让她好受了不少。在伊伯里街她觉得自己比在里士满更自在。她总觉得里士满住的都是平民百姓。而这里的先生女士们和他们才有相似之处。她满意地打量着路过的商铺。当她转进那条昏暗的大道时,突然想起,以前常来拜访主人的阿巴斯诺特将军,就住在伊伯里街。他已经过世了,路易莎给她看过报纸上的告示。他活着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她已经到了马丁先生的住所。她在门阶上停了停,整了整无檐帽。她来取袜子时总会和马丁说说话,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她也喜欢和他的女房东布里格斯太太闲聊。今天她能和她高兴地说说罗弗死了。她小心地侧身走下覆着冻雪的湿滑的地下室台阶,站在后门前,按响了门铃。
她的房间在顶楼,朝后,可俯瞰花园。房间很小,等她把行李都打开后,她觉得房间里足够舒服了。看起来还很像阿伯康排屋的房间。事实上很多年以来,她就已经在囤积杂七杂八的东西,准备退休之用了。印度象、银瓶、海象——那是她一天早晨在废纸篓里发现的,当时正在为老女王的葬礼鸣枪——全都在这儿了。她把它们歪歪斜斜地摆在壁炉台上,她挂上了帕吉特一家人的画像——有的穿着婚服,有的戴假发、穿长袍,马丁先生穿着制服,摆在正中,因为他是她最喜欢的一个——这样就非常像家了。
马丁坐在房间里看着报纸。巴尔干半岛的战争已经结束了,而还有更多的灾祸还在酝酿之中——对此他毫不怀疑。十分确定。他翻了一页报纸。外面正下着雨夹雪,屋里非常暗。他等着的时候也没心思看报。克罗斯比要来了,他听到门厅里的说话声。她们真是聊得高兴呢!喋喋不休的!他不耐烦地想着。他扔下了报纸,等着。现在她来了,她的手放在了门把上。可他能和她说些什么呢?他看着门把转动着,想着。他放下了报纸。她进来时,他说的还是常说的那句:“唔,克罗斯比,过得怎么样?”
马车来到绿地附近的一栋小房子前停下了,这里的雪已经被手推车搅成了一堆发黄的冰雪碴子。克罗斯比抱着罗弗,以免它的脚在楼梯上留下脚印。她走上了台阶。路易莎·伯特正站在那儿迎接她,还有顶楼的房客、曾当过管家的毕晓普先生。他帮她提着行李,克罗斯比跟在后面,向她的小房间走去。
她记起了罗弗,眼泪开始溢满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