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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如果那位蒙面女士穿过三清学院,现在她便裹紧裙子,头靠着柱子,又在打瞌睡了。
“那谁……”那位女士见到儿子后说;但因为站台上人山人海,而且雅各早已离开了,她便没有再往下说。此地是剑桥,她来这里度周末,无论是大街上,还是餐桌旁,她整天看到的都是些小伙子,在她的脑海里,对那位旅伴的印象早已完全消失了,就像是一枚被小孩子扔进许愿井里的曲别针,打了个转儿就再也不见了。
“不知为何,这好像很重要。”
但因为,即使到了她这个年纪,她还是会在意他的冷淡,可能他在某些方面——至少对她而言——善良,英俊,风趣,优秀,结实,就像她的儿子?对于她的描述,人们必须尽力理解。无论如何,这便是十九岁的雅各·佛兰德斯。对人们一概而论是毫无意义的。一个人必须遵循种种暗示,不能仅听其言语,也不能仅观其行为——例如,当火车进站时,佛兰德斯先生打开车厢门,帮她取出梳妆盒,说了句,或更像是害羞地咕哝了句“让我来”;在这些方面,他确实笨拙。
那低沉的嗓音来自西米恩。
谁也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人,更不用说与一位陌生的年轻男子面对面坐在火车车厢里的年长妇女。他们看到了一个整体,他们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事物——他们看到了自己……诺曼太太读了三页诺里斯的小说。她该不该对那位年轻男子说(毕竟他和她的儿子差不多大):“如果你想抽烟的话,不用介意我”?不:他似乎对她的存在毫无兴趣……她不想去打扰。
回应他的声音更加低沉。烟斗磕在壁炉上发出的尖锐的声音把话打消了。也许雅各只是“哼”了一声,或者什么都没说。确实,有些话根本听不见。当人们心心相印时,那是一种密不可分、心有灵犀。
扫视过他的袜子(松松垮垮)和领带(破旧不堪),她再一次将目光挪到他的脸上。她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嘴巴。双唇紧闭。眼神朝下,因为他在看报纸。纵然身强体壮,却仍不掩稚气,冷漠淡然、不谙世事——至于要袭击别人!不,不,不!她朝窗外望去,不禁微微浅笑,尔后又收回眼神,他并没有注意她。神情严肃,浑然不觉……此刻他抬起头来,眼神从她身上一扫而过……不知怎地,单独和一位老妇女待在一块让他有点不自在……然后他蓝色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外面的风景。他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她想。但这里不是吸烟车厢并不是她的错——如果他要埋怨她的话。
“噢,你好像研究过这个问题,”雅各说着,起身走到西米恩的椅子旁边站住。他稳了稳身子;稍稍晃了一下。他显得喜不自胜,仿佛只要西米恩一开口说话,他的欣喜就会向四面八方溢出。
她摸了摸梳妆盒的弹扣,确保香水瓶和从穆迪那儿借来的小说都在手边(年轻男子正背对着她站起来,把包放在行李架上)。她决定用右手扔香水瓶,左手拉报警索。她已经五十岁了,有一个上大学的儿子。无论如何,事实就是男人都是危险动物。她读了半栏报纸;然后沿着报纸边缘窥视,通过观察面相这种灵验的方法来确定自己是否安全……她想把自己的报纸借给他看。但是年轻人读《晨邮报》吗?她偷偷看了一眼他在读什么——《每日电讯报》。
西米恩默不出声。雅各依旧站着。然而这种密切——房间已经被它填满,平静,深沉,犹如一池水。无须任何动作和言语,它就会缓缓升起,漫过一切。安抚着,燃烧着,为心灵涂上珍珠般洁白的光泽,因此,若你谈论光芒,谈论灯火通明的剑桥,它就不仅仅是语言。它是背教者尤里安。
车厢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跨了进来。“这不是抽烟车厢,”诺曼夫人抗议道,语气紧张而无力。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火车只有到了剑桥才会停,而她独自一人被关在一节车厢里,和一个年轻男人待在一起。
但雅各走动起来。他喃喃了句晚安。他走进院子。他扣上夹克衫胸前的扣子。他走回自己的房间,因为他是唯一在那时回屋的人,所以脚步声格外清晰,身影尤显高大。教堂、食堂、图书馆,都回荡着他的脚步声,好似是那块古老的石头回响着庄严的权威:“那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回到了他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