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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周六能和我一起,”雅各说。
马奇门特小姐想着喝茶,但还是忍不住最后看上一眼埃尔金大理石雕像。她从侧面注视着这些雕像,又是挥手致意,又是轻声告别,搞得雅各和另一个人转过身来。她冲他们亲切地笑了笑。这些统统归入了她的理念——颜色即声音,而这大概还与音乐有关。她祷告完毕后,便一瘸一拐地去喝茶了。该下班了。人们都聚集在大厅内取伞。
“这样的天气,让我想到乡下走走,”她边说边扭过头,透过窗户望着一幢幢高楼的背面。
大多数学生都在耐心地等待。在有人检查白圆盘的时候,站着等一等倒也让人安心。雨伞肯定会被找到。但这件事引领着你展开一整天的工作,通过麦考利、霍布斯、吉本的著作;通过一本本八开本、四开本、对开本的书籍;通过厚光纸书页和摩洛哥皮封面,愈加深刻地渗入这思想的凝聚中,这知识的宝库里。
不,不是明天。
雅各的手杖跟其他人的别无二致;它们可能弄乱了文件架子。
“明——天?”
大英博物馆里有一种渊博的思想。设想一下,柏拉图在那儿与亚里士多德脸贴脸;莎士比亚与马洛肩并肩的场景。这种伟大的思想被贮藏起来,非任何个体的头脑能够拥有。尽管如此(因为他们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找到自己的手杖),人们不禁思量:一个人带个笔记本来,坐在桌前,怎么就能把它读通。学识渊博的人最受人敬重——像三一学院的赫克斯塔布尔那样,据说他写信统统用希腊语,而且本来是能与本特利并驾齐驱的。然后还有科学、绘画、建筑——一种渊博的思想。
她耸了耸肩。
他们把手杖推到柜台另一侧。雅各站在大英博物馆的门廊下。外面下着雨。拉塞尔大街闪着油润的光泽——这儿发黄,这儿,药店外面,则是红中带点淡蓝。人们靠着墙急匆匆地赶路;马车咔嗒咔嗒地在街上飞奔。不过这么点儿雨并无大碍。雅各走了很远,仿佛他原本是在乡下;那晚夜深时,他仍坐在桌前抽烟、读书。
“你什么时候到那儿?”雅各问。
大雨如注。在离他不过四分之一英里远的地方,大英博物馆宛如一座坚实庞大的山丘,在雨中显得朦胧而光滑。那广博的思想被裹在石头里;它深处的每一个隔间都安然无恙,干燥得很。巡夜人提着汽灯照了照柏拉图和莎士比亚的背,确保二月二十二日这天没有火灾、老鼠或盗贼来破坏这些瑰宝——这些可怜又十分可敬的人,一家老小生活在肯特镇,二十年如一日尽心尽力地守护着柏拉图和莎士比亚,死后就葬在海格特墓地。
“其实我不是不理解他们,”她若有所思地说。“我必须再试一次。”
岩石将大英博物馆裹得严严实实,如同骨骼冰冷地覆盖在大脑的轮廓上。只不过,这里的大脑指的是柏拉图和莎士比亚的大脑;这般的头脑造出了瓦罐和雕像、雄壮的公牛和玲珑的珠宝,它在死亡之河上无休无止地来来回回,寻找着上岸的地方,一会儿将肢体裹好以让其长眠,一会儿在其眼睛上放一枚硬币,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将其双脚转向东方。与此同时,柏拉图继续着他的对白;尽管大雨滂沱;尽管出租车鸣笛阵阵;尽管奥门德大街后面的马店里的女人喝得醉醺醺地回家,彻夜叫喊着,“让我进去!让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