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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兰特夫人和夏洛特夫人顺着指向苍穹的望远镜筒望去。
这位聪明的老妇人凝视着大海,又一次离开了。游客们决定是时候动身去看“鲂鮄头”了。
“那儿有数不尽的星星,”夏洛特语气肯定地说道。艾略特小姐转过身。那些年轻人突然在餐厅里大笑起来。
画报在星期日准时送到了,她看了很久对辛西娅女士在大教堂举行婚礼的报道。她也喜欢乘坐有弹簧的四轮马车。那种柔和、轻快、有教养的言谈,常常让她那几句粗话相形见绌。随之,她一整晚都听着大西洋碾磨岩石的声音,而非双轮马车的声音和男仆叫车的口哨声……因而她可能会一边擦着奶锅,一边做着白日梦。但那些健谈机智的人都已经进了城。她却像个守财奴,将自己的感情埋藏在心里。这些年,她一点都没有变,人们嫉妒地看着她,仿佛她身上全是金子。
“我去看看,”夏洛特急切地说。
这也许是她第一百万次看海了。一只孔雀蛱蝶伸展翅膀落到了起绒草上,这是一只新近出现的蝴蝶,通过两翅上的蓝褐色绒毛便可得知。帕斯科太太走进屋里,取来一个奶锅,走到门外,站在那儿擦洗。她的脸的确不温柔,性感或者挑逗,而是显得坚定,聪慧,更确切地说,健康,在一个挤满世故者的房间中显示出有血有肉的生机。虽然她会说谎,但也会说实话。她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只风干大鳐。在客厅里,她珍视的是地毯,陶瓷杯,还有照片,尽管那间发霉的小房间仅有一砖厚的墙阻挡海风侵蚀,透过蕾丝窗帘可以看到塘鹅像石头一样掉了下来,在狂风暴雨的日子里,海鸥战战兢兢地从空中飞来,轮船上的灯光忽高忽低。冬夜里的声音一派凄凉。
“那星星真是让我心烦意乱,”达兰特夫人一边说,一边和朱丽娅·艾略特走下露台。“我曾读过一本与星星有关的书......他们在说什么?”她在餐厅的窗前停了下来。“蒂莫西,”她强调道。
她站在那儿,手遮在眼睛上方,眺望着大海。
“还有那位沉默的男人,”艾略特小姐补充说。
帕斯科太太打完水,便往回走进了屋。游客们懊恼没有带望远镜,否则他们说不定就能看到那艘漂泊的轮船的名称了。确实,那一天是如此万里无云,哪里还有用望眼镜无法看见的东西。两条渔船,也许是从圣艾夫斯湾驶来的,正与那艘轮船反向航行,海面在澄清与浑浊之间不断变换。至于那只蜜蜂,已经采满了蜜,便去拜访起绒草,然后径直飞向帕斯科太太的菜园,又将游客的目光吸引到老太太的印花裙和白围裙上,因为她已经走到了村舍的门口,站在那里。
“是的,雅各·佛兰德斯,”达兰特太太说道。
即使是在夏日,你也可以听见海浪的絮语。
“啊,妈妈!我没认出是您!”克拉·达兰特惊呼,和艾尔斯贝思从对面走来。“多香啊,”她吸了口气说,碾着马鞭草的叶子。
“冬天这儿肯定非常冷清,冷风横扫着山丘,海浪冲刷着岩石。”
达兰特太太转身自己走远了。
“看——她必须从花园的水井里打水。”
“克拉拉!”她喊道。克拉拉向她走去。
尽管去敲村舍的房门讨一杯牛奶并非不可能,但只有口渴才会让人迫不得已去打扰别人。然而说不定帕斯科太太会欢迎有人来扰。夏季的白天可能相当难捱。帕斯科太太在她的小洗碗间里洗涮,她可能会听到壁炉上廉价时钟的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她一个人在家。她的丈夫去给法默·霍斯金帮忙了;她的女儿结婚后搬到了美国。她的大儿子也成家了,但她与儿媳合不来。那位卫斯理公会牧师过来带走了她的小儿子。她一个人在家。一艘轮船,也许是开往加的夫的,此时穿过了海平线,而在近处,一朵毛地黄摇来摆去,一只大黄蜂停在花蕊上。康沃尔的这些白色村舍都建在悬崖边上;花园中的金雀花长得比卷心菜还要快;至于树篱,是一些原始人用花岗岩堆起来的。其中的一块,据史学家猜想,是用来盛牺牲者的血的,因为上面挖了个盆,如今,它乖乖地供那些想饱览“鲂鮄头”风景的旅客坐在上面。并非有人反对村舍花园中出现蓝色印花裙子和白色围裙。
“她们多不像啊!”艾略特小姐说。
六点左右,从冰原上吹来了一股微风;七点,海水由蓝变紫;七点半,锡利群岛像是被金箔工人的一处粗糙皮肤环绕着,达兰特坐着行船时,脸色像是历经世代擦拭的红漆盒子。到了九点,天空中所有的色彩变幻都褪尽了,只留下楔形的苹果绿和盘子状的淡黄色;十点,船上的灯笼亮光在水纹上投射出扭曲的色彩,随着水波荡漾起伏,时而拉长,时而变粗。灯塔中射出来的光束迅速穿过海面。亿万里之外,粉尘般的星星闪个不停;而海浪拍打着船只,带着规律而骇人的庄严冲击着岩石。
沃特利先生抽着雪茄,从她们身旁走过。
雅各仰面躺着,唱着,望着午时的天空,每一丝云彩都被撤回了,因而天空像是一种被揭下盖子展览的东西,亘古不变。
“我活着的每一天都会赞同……”他说着经过她们。
“古老岩石,”
“猜起来有趣多了……”朱丽娅·艾略特喃喃自语。
一块岩石探出水面,像是某个怪物的钝牙;棕色的;水流在石上形成永不停息的瀑布。
“当我们第一次出来时,就可以看到花圃里的鲜花,”艾尔斯贝思说道。
雅各唱道。
“现在几乎看不到了,”艾略特小姐感伤道。
让我藏进你的怀里,”
“她以前肯定很漂亮,当然,每个人都很中意她,”夏洛特说道。“我想沃特利先生……”她打住了。
“古老岩石,为我裂开,
“爱德华的去世是一个悲剧,”艾略特小姐斩钉截铁地说。
海鸥两三只一群地悬浮在靠近船只的空中,微微摇晃;那鸬鹚仿佛在跟随它自己紧张的长脖子,坚持不懈地追求着,在离水面一英寸高的地方掠过,落在另一块岩石上;岩洞里潮水的嗡嗡声穿过水面,低沉、单调,像是自言自语的声音。
此时,厄斯金先生也加入到对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