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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并肩倚靠在栏杆上,海伦问,“你不冷吗?”蕾切尔回答说,“不冷……多美啊!”她顿了一秒接着说道。风景几不可见——有几根桅杆,在这儿有一片陆地的影子;那儿还有一串明亮的窗户。她们试着让自己迎风而立。
“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关于行星的理论?”里德利先生问道。
“刮起来了——刮起来了!”蕾切尔喘着气说,声音却顺着喉咙被风压了下去。一旁在风中挣扎的海伦却突然冒出一阵冲动,把长裙在膝盖周围一裹,双手抓着头发,向前冲去。可是这一阵陶醉的冲动渐渐地消逝了,风变得狂野阴冷起来。她们透过一道百叶窗的细缝朝里面看去,只见男人们在餐厅里抽着长长的雪茄;她们看见安布罗斯先生重重地瘫坐在椅子里,佩珀先生遍布皱纹的脸仿佛是由木头雕刻出来的。一阵粗放的大笑飘向她们,又立刻湮没在风中。在这间黄色灯光通明的屋子里,佩珀先生与安波罗斯先生显然是忘却了所有的骚动;他们身在剑桥,那时间大约是在一八七五年。
“他为杰勒贝的介绍依然占有一席之地呢,”佩珀先生继续说着,“这挺令人震惊的,看看教科书的变化。”
“他们是老朋友了,”海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说道。“现在,可有一个房间让我们坐坐?”
“那人确实有些真本事的。”里德利说。
蕾切尔打开了一扇门。
“酗酒——嗑药,”佩珀先生言简意赅却不怀好意地答道。“真是可悲啊,混得一塌糊涂,别人告诉我的。”
“与其说是房间,这儿更像是一个楼梯平台,”她说。实际上,这间房间与岸上封闭安静的房间完全不同。中央安了一张桌子,四周固定有椅子。热带的阳光刚好将挂毯晒褪成了蓝绿色。装饰着贝壳的镜子边框出自乘务员的巧手,在南部海洋上航行的时光漫长无聊,它倒显得古雅别致却不丑陋。壁炉架上装点了长着红色唇边好似独角兽犄角的螺旋状海贝,还盖了一块边缘垂着几颗小球的紫色长绒。有两扇敞开的窗户正对甲板,汽船在亚马逊的烈日下的炙烤时,穿过窗户的阳光将对面墙壁的挂画晒褪成了淡黄色,罗马斗兽场与逗弄西班牙猎犬的亚历珊德拉皇后两幅画几乎也分不清了。壁炉边的一对柳条椅引得人们想要凑到炉架前,点燃金色的刨木屑暖暖手。一盏巨大的灯悬在桌子上方——就是这种灯让文明之光闯过黑暗的田野来到了乡野间行者的手中。
“啊,天啊!——我认识他——好多年前的事了。”里德利说道。“他是那桩平底船事故里的英雄,你记得吗?他不按常理出牌。娶了个一个烟草商的年轻女儿。住在苏格兰的沼泽地区——再没听说过他过得怎么样了。”
“大家竟然都是佩珀先生的朋友,真是奇怪,”蕾切尔紧张地开口说道,现在的氛围十分尴尬,房间里很冷,而海伦又异常沉默。
“他死了,”佩珀先生说。
“我猜,你是想当然地把他当作那种人了?”她的舅妈说。
“彼得学院的詹金森?”
“他就像这玩意,”蕾切尔说,开灯照亮了一条盆子里的鱼化石,并向她展示起来。
“你认识詹金森吧,安布罗斯?”佩珀先生在桌对面问道。
“我想你是太过严苛了,”海伦说。
一时间寂静无声。
蕾切尔即刻试图证明她所说的并非本意。“其实我不太了解他,”她说,以事实来遮掩,她相信年长者喜爱事实多过情感。她简述了一堆自己对威廉·佩珀的了解。她告诉海伦,他们在家时他总会在周日拜访他们,他知晓好多好多事情——数学,历史,希腊语,动物学,经济还有冰岛的萨迦史诗。他曾将波斯语的诗歌转译成英语散文,将英语散文转译成希腊语的抑扬格;他还是个研究硬币的专家;还有——还有一样东西——噢,对了,她记得那个是叫车辆交通学。
“瞧这佣人打理的花儿呀!”她慌张地开口道。她将一只绿色的皱口花瓶拉到面前,开始把一枝枝花瓣浓密的小菊花从里面抽出来,把它们放在桌布上,一丝不苟地一枝枝摆好。
他要么就是研究在海里的东西,要么就是推测奥德修斯的航线,因为希腊语永远都是他的爱好。
“谢谢你,亲爱的。”他回道。他一边将盘子递出去,一边出声地叹息着:“啊!这孩子跟她母亲长得不像。”海伦没来得及用她的圆底酒杯敲击桌子,好让发出的声响盖过蕾切尔的耳朵,也不至于让她听了尴尬得涨红了脸。
“我有他所有的小册子,”她说。“小册子。黄色的小书。”看来她应该是没有读过。
“来些汤吗,里德利舅舅?”蕾切尔问道。
“他谈过恋爱吗?”海伦问,她选定了位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