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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他说,“时间不多了。”
那张脸孔完全被深深的兜帽罩住了。这个人影继续直视前方。脸色惨白的年轻人把我推开。“去你的位置!划桨。”
没有星星。没有声音。没有动静。这艘船是空的,在黑暗中左右摇摆。
“他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他为什么不露脸?”
我朝后看,屏住呼吸。
乔纳森的眼睛死死盯住我,“如果他没有脸,怎么露?”
他说:“谁在这里?这里没有人。”
乔纳森猛然掀开掌舵人的兜帽。什么也没有。那个无头的人影仍在掌舵。乔纳森把兜帽戴回去,帽子又呈现出一个男人的脑袋的轮廓。
现在,他转身面对我了。他看着我,或者说,有种看透我的感觉。他那双水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恶意。我看到他浑身湿透了。好像他刚才掉进水里了。
我失去知觉,俨如石头,跌跌撞撞地走到自己划桨的位置,开始划船。很快,我的手就变得酸痛又滑腻了。我觉得自己——无论我是什么——正在溶解。我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个我,水做的我。我快淹死了。我正在消失。头脑烂湿。我无法思考。我无法存在。
“我们都来了,”我说,“聚会嘛。”
所以,这就是死亡。
那个人的身影就立在我面前,他背对着我。正当我转身要走时,他头也不转地说道:“我叫乔纳森。他们告诉我你会来的。”
这是一场无从醒来的沉睡。但我必须保持清醒。我决不能听之任之。我必须记住我的名字。说出你的名字。再说一次。再说一次。再说一次。
光明和温暖都被抛在身后了。前方只有黑暗和寒冷。
我抬头。月亮已经穿透云层。月亮。河流。这些都是现实世界中真实存在的物事。这艘死之船仍在现实世界中。但很快我们就会穿越到无从返回的暗影时空。我明白,这艘船有极其有限的权限,因而可以漂流到时间中,聚集像我这样的人,再返回黑暗、永恒的虚空之海。
雨。黑漆漆的雨滴。黑漆漆的夜色。浑身发抖。我该回舱里去。回到灯火通明的室内。回到温暖的地方。
乔纳森和一动不动的掌舵人站在船头。我的周围,我的身边,只有船桨起落的声响。勺形的船体让我很难看到外面的景象,但眼睛看不到的东西,我可以用身体去感知。寒冷。死一般的寂静,月色开始黯淡。我们正在穿过酒吧。
我这是怎么了?充盈心中的这种冰冷的恐惧是怎么回事?我想离开这里,但我没法下船。
机不可失。
我仿佛是隐形的,穿过人群,却没有人停下来跟我说话。我走到了一段金属楼梯,从封闭的下层甲板通向露天的顶层甲板,共有十级台阶,我数了。有几个人在顶层,靠在栏杆上有说有笑,颇为享受,看着河水滑过。
我把桨放在桨架里。我站起来。令我惊恐的是,我眼睁睁看着水像血一样从我腿上渗出来。黑色的水。我是在自我溶解中划桨。悄无声息地,我从划桨的座位上移到船边。我跳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跟着他走。
响起一声愤怒的尖叫声,暴怒。乔纳森手持钩镰,站在船边。钩镰钩住了我的衬衫。他想把我捞上去。我感到自己正在被拖回去。我用尽全力蹬腿,扭动身体,拼命地想游动起来。
他没有笑。他在凝视。他朝船头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