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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相比较于其他部队,包括契丹援军和西蒙古援军,这支后来抵达的御营主力精锐构成的援军才是状态最糟糕的。而当此大战,尤其是宋军虽然有优势,但金军的战斗力依然得到肯定和验证的情况下,这支后发承担了要害任务的部队很可能会遭遇到非常惨烈的减员,而且算是某种‘不必要’减员。
那么如果有人此时在御前尝试做最后挣扎,应该就是他们了。
但还是那句话,赵官家即位十载,对御营部队掌握严密,而且当此严肃大战,不是什么人都有那个胆量站出来讨论一二的。
这不是淮上的时候,也不是尧山的时候了,吴玠可以制定出这种严肃条陈,吕颐浩可以这般赤裸裸威胁,是有底气的。
而果然,众人瞩目之下,曲端同样面色发白,却同样只是握拳不语。
“官家,臣有话说!”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曲端身上时,忽然一名前排帅臣位置中的高大将领转身出列,直接单膝跪倒在御前,也惊到了所有人……因为出列之人,居然是王德王夜叉。
“王卿请言。”赵玖面色不变,平静以对。
“官家!”王德在地上喘着粗气相对。“臣不是说战场军纪的事情,而是对战事安排有些不满……前日定军略时只做今日晴天,让臣倒数第三阵出击倒也罢了……结果今日有了雨,战事必然迟钝,还是倒数第三阵出的话,岂不是要去打烂仗?”
“那王卿想如何?”赵玖反问道。“几十万大军交战,你王德也领着数万之众,总不能临时改变次序吧?”
“好教官家知道,臣没有毁坏大局的意思,几十万人交战,绝不可能一哄而上的,臣的意思是,郦琼是个懂调配的,自让他统揽东京各部,依然按照原定安排发兵就是。”王德一边说一边指向旁边愕然一时的郦琼。“唯独臣与本部,请为先锋!臣愿先出小石桥,为李节度先导,为韩郡王之呼应!”
“哪里有堂堂一镇节度帅臣为先锋的道理?”赵玖也是一愣,但旋即摇头。
然而,听得此言,王德干脆以拳捶地,然后盯着赵官家目眦欲裂,言语也激烈起来:
“官家,臣本是一勇之夫,若非是遇到官家,哪里能得持节之身?!便是御营上下也都说,臣能有今日位份,根本只是淮上从龙得早,靠资历厮混。此次北伐,臣早就想着为官家前驱,讨贼以报知遇之恩,兼做正名了!而之前在太原,臣立功后求赦次子王顺归军,上下也都有嘲讽,说臣格局低下,竟为小儿所系,实际上,臣请以逆子归军,所求者,不过父子三人皆能尽力王业,同生共死而已!请官家务必许臣父子三人,为此战之先!”
言罢,王德干脆不顾身份,连连叩首……周围大将,却都肃然,刘錡更是喏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赵玖思索片刻,也不再犹豫:“王卿这般豪气,朕若不许,反而小气,便特许你部出列先发,为全军之先!”
王德一时大喜,赶紧起身归列,甚至还朝扶腰而立的韩世忠轻轻瞥了一眼。
韩世忠只是摇头失笑。
“王节度豪勇可嘉,但大军交战,隔河争夺要地,层叠而发是必然,此类事可一不可二,否则必然打乱进军步骤,其余人等,不可再仿效求战。”赵玖等到对方归位,这才认真言道。“除此之外,可还有人要说什么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度向前一步的呼延通也沉默着收回了脚,不敢再有言语。
而见到众人无言,视野越来越明亮的堂前,赵官家不禁喟然:“你们没有话,朕还有一点,刚刚吕相公做了白脸来强调军纪军法,现在朕总要说一些许诺封赏的,否则谁人又凭什么来拼命?唯独朕自问当政十年,说的话、许的诺,还是值些钱的……你们听着就好。”
众人精神一振。
“忽儿札胡思?”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赵玖先喊了身前一人。
“小王在。”忽儿札胡思一个哆嗦,在自己儿子的推搡下赶紧拱手而出,语调怪异,但姿态极为谦卑。
“对你朕有两个言语。”赵玖平静以对。“一来,你部大约占此战全军十分之一,此战后的战利品,无论是战场收集的甲胄军械,还是真定府打下后的金军库存,都有你们西蒙古十一之数;二来,只要此战你们西蒙古不落后于人,朕向你保证,只要大宋还有余力,都会确保西蒙古王世代出于克烈部,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你不必为后代不能守业而忧虑。”
忽儿札胡思也不知道有没有想清楚其中利害,又来不来得及权衡妥当,但当此之时,又能说些什么,自然是拱手谢恩。
倒是身后长子脱里听到此言,情知这种堂堂天子当众宣告的政治承诺有多重,更兼之前私下君臣许诺在先,相互映照,却是按捺不住,当场随之出列谢恩,以作表态。
赵玖越过这对父子,看向了耶律余睹:“耶律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