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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嫁嫁下意识地应声,走了过去。
那妇人捏着陆嫁嫁的手,一边向前走着,一边说着:“哎呀,小祖宗呀,你这是去哪里了?仙师在屋子里等了好久了,人家千里迢迢踏过来的,可不能让人久等了吧?”
“仙师?”陆嫁嫁问道。
“你这小丫头,这是脑袋撞坏了?今天可是你拜师的日子啊!那仙宗的师父要收你为徒,说你是百年难遇的好胚子呢。”妇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哎,我问过了,哪怕上了山,逢年过节啊也是可以回家的,到时候当了仙人,可别把娘亲忘了啊,记得常回来看看。”
陆嫁嫁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然后被这妇人牵着手,走入了一个很大的府邸里。
今日的府邸热闹极了,人来人往,张灯结彩,大堂中金碗银筷摆正,粉面玉手颠倒,说说笑笑着什么,见到陆嫁嫁来,那些人便都拥了上来,众星捧月般簇着,嘘寒问暖,妇人便笑着帮她推让着。
陆嫁嫁没有去理睬他们,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踮起脚尖,视线努力地想要穿过人群,向着某个方向望去。
妇人见了,连忙拨开人群,带着小丫头去拜见仙师。
仙师坐在一张本该废弃的椅子上。
制造这张椅子的匠人显然失了手,那椅子臃肿俚俗,若非材质极佳,便早就敲烂当柴火烧了。
但一身白衣的仙师坐在椅子上时,那椅子也便是被赋予了特殊的魔力,望上去竟似一只精秀灵巧的鹿,温顺地伏在仙师的身下。
那仙师起身,缓缓转身。
陆嫁嫁屏住了呼吸,随后有些失望——这仙师居然带着一张白色的面具。
想来是不怎么好看的,若是生得漂亮,为何要如此呢?
“这是为了避世。”仙师如是解释,他的嗓音听着年轻,也很平静,却给人一种有城府的感觉。
有些熟悉的回答。
“嫁嫁,快叫师父。”妇人说道。
“我才不叫,他才不是我的师父!”陆嫁嫁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觉得对方不对劲,她甚至隐隐生出一种恶寒感,仿佛对方摘下面具,自己就会看到一张狐狸一样的脸。
陆嫁嫁赌气地说完,转身就跑。
妇人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她追了回来。
最终,陆嫁嫁与他还是结成了名义上的师徒,只是陆嫁嫁心中有抵触,从未叫过他一声师父。
他们的宗门是一处世外的仙山。
一回宗门,白衣飘飘的仙师便解下了面具。
那是一张年轻而秀气的脸。
脸颊的线条像是刀刻斧凿,带着男性独有的硬朗,他的目光却是柔和,其中隐隐带着平静的笑意。
陆嫁嫁看着这张脸和那身静默的白衣,心中生出了一些亲切感。
但每当她想要开口的时候,又觉得抵触极了,总之就是不愿意下跪,也不愿意喊他一声师父。
五六岁的小丫头就这样来到了宗门里,成为了他的关门弟子。
这位师父虽然年纪轻轻,却丝毫没有年轻人的张狂傲慢,他博学而温和,待自己极好,视如己出。
转眼间不知几个春去秋来。
陆嫁嫁一天天地长大,头发也越来越长,从肩膀上慢慢长大了腰间,又越过腰肢,向着脚踝冲刺着,像是春天里柳树垂下的枝条。
终于,在某个冬天,她用剑将自己的头发亲手拦腰斩断。
这一年她已经十八岁了。
她的剑法极高,在宗门中鲜有敌手,而师父能教她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两人偶有交流,说的或是一些宗门琐事,或是过去的趣事,她听着听着总能微笑起来。两人独坐的时候,是陆嫁嫁心情最静的时候。
这么多年过去了,师父的面容却一点也没变,依旧喜欢穿着白衣,依旧眉目清秀,好似一个永远的少年。
陆嫁嫁曾经嫌他白衣太素,然后偷偷翻开过他的衣柜,发现衣柜挂的几十件衣服,都是白衣服。
时间如水,转眼又是几年。
这一年,陆嫁嫁二十四岁,早已脱了清稚,她姿影窈窕,身段纤肿曼妙,眉目淡雅清美,白裙佩剑,美得好似天仙醉落人间,亭亭玉立,远非尘寰之物。
她是整个宗门最受人敬仰的仙子。
只是不知为何,她原本顺风顺水的修行里,境界忽然陷入了瓶颈,这一年,她辞别了师父,决定独自下山,去斩妖除魔,寻求机缘。
赵国皇城,天地雷动,风雨压来。
自栖凤湖到长街,她的对手是一头境界深不可测的老狐,她发现,自己修了这么多年的剑法,竟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生死交难之际,她立在长街上,天空中哐当一记雷响,陆嫁嫁灵台一清,似大梦初醒。
满天大雨打在了她的身上。
“心魔劫……”她看着老狐向自己走来,尘封在心境深处的意识终于不受控制地浮出了水面。
心魔劫中原本历历在目的过去,忽然间变得虚假无比。
那个锦衣玉食长大的根本不是自己,小时候偶尔一眼的瘦小姑娘,才是真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