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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河西岸,一条条破烂木船,一块块竹筏,甚至就是一根根刚砍伐下来的树干冲上河滩。无数衣衫褴褛,乃至赤露身体的男女携老扶幼涌上河岸,绵绵不绝。临近稻田的时候被披挂铁甲的乡卫结阵拦住,但跟成千上万,还在不断增长的难民相比,乡卫那单薄的阵势就如宣纸一般,薄得一捅就破。
灰河东岸高处,一群人隐在林木中观望对岸,道士打扮的正是江口城河神观的观主庞定兴。
“大人此法……妙啊……”
庞定兴赞道:“西五郡困于魇乱与旱灾的人不下百万,仅仅只是放去贯山十分之一,就够让那博望侯焦头烂额的了。”
接着又小意的道:“终究有些……形迹太显,那小子定然清楚这是大人手脚,就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不利于大人。”
被簇拥在人群中,做寻常富翁打扮的郡守庞定邦叹道:“我是看差了仲杳此子,本以为他不过是荒山乡民,仗着有沟通神灵之能蛮横而已,却不想他居然深谙朝堂之事,运作出一个博望侯。该是有良师辅佐,那金丹真人……果然不一般。”
“他这博望侯虽有些笑话,至少入了国主之眼,已是国主关注之人,我又哪敢再与他正面冲突呢?”
“至于流民此事,我也是无可奈何。西五郡的流民都朝我这边涌来,我哪里安顿得了?博望侯虽地狭人稀,但贯山剑宗已名震殊州,生意做遍三国,接济些流民,该不算难事。”
庞定邦又淡淡笑道:“至于什么反应,贯山已是杜国之土,博望侯已是杜国之臣,我这般运作,也是为国为公,他能有、敢有什么反应?”
庞定兴点点头,他是修士,朝堂国政的事情总是隔了一层,一时没想透彻。
不过他还是提醒堂兄:“说起贯山地狭人稀,大人把流民推过去,就不怕他将这些人化为己有,壮大实力?日后贯山出了差错,国主追究起来,这一点怕是推脱不掉。”
郡守捋着胡须说:“定兴啊,你果然是只知道不知政,这些流离之人,户籍可没销掉。待旱灾过了,郡中有了银子粮食,自要把这些人弄回去,否则就是减丁之罪。流民也不敢不回去,逃籍之罪可不小。”
“便是我都只敢挑拣一些精壮男丁和……可用的女子,事后还得跟各郡的郡守私下商量,设法把这些男女的户籍销掉,两三千就是极限了。他一个外侯,扣个同等数目还说得过去,再多就是明目张胆的要作乱了,国主岂会容他?”
庞定兴恍悟:“如此说来,那仲杳其实是帮大人供养这数万流民了。”
郡守呵呵轻笑:“谁让他声名鹊起呢?只是在流民里散播点消息,流民就自发的朝贯山去了。贯山剑宗乃修行宗门,把这数万流民养个半年一年的,该是举手之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