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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他开始察觉到了阻力。
首先是一封弹劾奏章,却是弹劾主持河北大局的颜杲卿,称他贪污舞弊、纵子行凶。
具体的是说颜杲卿在河北主持军屯,侵占了将士们耕作出来的田地,还多征了他们种出来的粮食。士卒们不干,闹了起来,颜季明当场杀了四人。
薛白当然相信颜杲卿,认为这该是某些人对新政的反击。
但这封奏折下的署名却不是河北的军阀或是地主,而是一名朝廷官员,名字很难认,叫作裴奰。
裴奰原是来瑱的属下,此前在颖川平叛有功,是个文武双全的官员,朝廷论功行赏,迁他到范阳任行军司马。
薛白想不出这样一个人与新政有何利益冲突。若说是受人指使,眼下朝中已没有一个“大反派”似的人物。
以前薛白把安禄山、李亨、李隆基视为对手,那自他登基以来,早已没有了这样的对手,他原以为这样做事会更轻松些,后来才知,旁人都只是过客,他始终得与命运做斗争。
崔祐甫建议派出御史前往范阳调查颜杲卿的案子。
薛白始终没答应,而是在思虑了许多天之后,与朝臣们提出,他想亲自巡视河北。
他打算从河东出雁门,至范阳,再南下往两淮,完成第一次的出巡,目的在于亲眼看看各地新政施行的情况、安抚人心。
对此,朝臣们自然是反对的,拿秦始皇来举例。
薛白每次都是云淡风轻地摆摆手道:“朕不如秦始皇。”
百官既知阻止不了,只好缄口不言。
私下里,颜真卿就此事与薛白推心置腹地说了几句。
“陛下难道未曾察觉到新政施行以来,朝堂已是人心异动,当此时节陛下离京,恐怕人心思变啊。”
“正是知道,我才想出巡。”薛白道,“朝堂上就是那些人,人心思变又能变到哪去?无非还是那些狗皮倒灶之事。变法若真的可能再激起变乱,那必然是由河北开始。”
“既如此,显出陛下重视河北,也好。”
颜真卿竟真就不再劝薛白,而是问道:“玄宗皇帝游幸骊山宫之时,国事由李林甫留朝处置。此番,政事堂可随陛下出巡?”
薛白道:“那就请丈翁当一回李林甫吧。”
颜真卿微微苦笑。
自从当上宰相以后,他操劳这个操劳那个,每每都是这样憔悴的表情。
薛白见了,道:“再说件值得高兴的事。前两年,我说想造大海船,遣使远航,寻找新的物产,丈翁不肯批。我只好以丰汇商行的名义办这件事,如今,船造好了。”
“你啊,若想办一件事,我便从未拦住过。当年屡屡让你莫惹祸,也是这般。”
“此番可不是惹祸,我会向丈翁证明,这些花费都是值得的。”薛白笑道:“十年或二十年,丈翁恐怕要后悔当年阻拦着我。”
“好啊。”颜真卿也笑起来,“待到那天,我再后悔也不迟。”
其实,经历了最初的磨合之后,颜真卿已经是非常配合薛白了。
包括这次变革,哪怕明知改税制、废奴籍、均田等几件事并行会很麻烦,他也是迎难而上了。
又过了两月,忙过了春耕,朝堂上一切事务也安排好了,薛白便启程,动身往河东、河北巡视。
他将女眷、子女都带着,唯独留下太子李祚在洛阳监国。
说起来,李祚年纪小,根本起不到任何实际的监国作用。但薛白希望他尽早地独立,另外也是刻意给颜真卿“外戚专权”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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