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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过了黄河,远处,太行山隐在云雾之后。
颜嫣整理着被风吹散的头发,心情开朗了许多,转头望向黄河那边,向薛白问了一句话。
“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你不在,留着权臣、幼主在朝中,就不怕丢了皇位?”
薛白把身上的氅子给她挡着风,笑问道:“你是说,丈翁派人把我杀了,扶立我们的儿子登基?”
“未必是我阿爷,但万一有人动心思呢?你变法惹急了他们,杀了你,反正有幼主继位。”
“故意的。”薛白道:“变法最怕的不是反对,而是推诿了事、欺上瞒下,甚至到了地方变了味,使益民之策变成害民之策。所以,我到地方上去,看看地方上是什么样,也看看我不在中枢会有哪些变化。”
颜嫣懒得听他这些复杂之事,又看向远处的风景,雀跃道:“出巡真好啊,每天待在皇宫里,闷死个人,你说天子坐拥天下,可你登基至今,此番才见你想去哪便能去哪。”
“是啊,权力未必是自由,也可能是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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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真卿也是提倡虚君政治的,但与李林甫架空天子的想法不同,他崇尚的是周礼。
总之,天子不在,除了个别极重要的大事需以快马呈阅之外,朝廷的日常运转没有太多的变化。
但御驾没走多久,颜真卿的生活上便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这日他才散衙还家,便听闻他的小舅舅来了。
他三岁丧父,由母亲殷夫人一手抚养长大,也受了殷家颇多恩惠。
既是长辈来访,颜真卿连忙有请。
来的是殷夫人最小的弟弟,名为殷履衡,一直以来居于苏州,虽不出仕,却是当地名望。
“阿舅怎来了?”
“送孙儿到洛阳求学,来看看你。”殷履衡坐下,道:“你如今成了国丈,位列宰执,这一声‘阿舅’听得我心发虚啊。”
颜真卿道:“我便是七老八十了,也得唤你阿舅。”
“时间过得真快。”殷履衡道,“那年姐夫去世,你随阿姐回到殷家时才这么一点大。还记得你七岁那年调皮,骑在我脖子上摘枣,摔得头破血流,累我被阿姐好一顿打哩。”
颜真卿笑了起来,见到殷履衡,他是由衷地高兴。
可接着,殷履衡就叹了一口气,道:“算来,阿姐快走三十年了吧?”
“是。”颜真卿也黯然,道:“二十六年啊。”
“人活于世,亲人越来越少了啊。”
“故旧越来越少了。”颜真卿也感慨,可脑中想到了外孙,还是浮出欣慰之色,道:“好在有子子孙孙啊。”
两人唏嘘着,聊着过去的旧事,难得开怀。
可到后来,殷履衡还是提了一件事。
“我这次来,还有一桩事想问问你。这次朝廷又是颁行新政,又是清量田亩。家里田地确有一部分隐田,要纳入征税。另还有部分要被抄没,不算多,大概五百余顷,大哥想让我问问你。”
颜真卿心里微微一叹,暗忖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些事。
他活到这把年纪了,有亲戚登门,其实是早有预料。
这些年,不谈利益只纯粹叙旧的交往,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