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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杂种,克你娘老子的命,让你克让你克。”
水珠从睫毛上滴落,卫厄平静地看着晃动的水面。他出生的时候,他亲爷亲奶听说孙子要出生,大老远赶十几里山路来县城,结果一进县城就被大卡车撞死了。碾成了土路上的一堆烂肉,据说他酗酒的爹去亲手挖,挖了一天半夜都没挖全。
那估计是卫成和这八辈子最清醒的时候。在马路牙子上嚎啕一整晚,最后血红着眼,闯进医院给他起了个名字,卫厄,卫厄。
给卫家带来灾厄的赔命玩意。
得感谢祖国法制社会的健全,村舍居委会的给力,否则卫成和那酒鬼都不知道会不会把他养活到十八岁。
卫厄,厄,六亲皆克,命硬到酒鬼一样都架不住。
卫成和诊断的那天,卫厄第一次偷了他的酒,去学校后头的小山坡砸开了酒盖子。碎酒瓶渣滓割破了手,还没喝,就被来巡查的柳老师喝住了。那时候柳老师还没教他,只是个陌生老师。
柳老师打着手电,教训彼时还不认识的陌生学生,小小年纪沾什么酒,领了他去医务室。
在带卫厄回家时,柳老师撞上了发酒疯砸隔壁家墙,骂人家婆姨不是正经人的卫成和。上一秒骂隔壁的婆姨,下一秒见了卫厄,就转骂起他跟人鬼混的亲娘。卫成和爆发出的那一连串国骂,把一辈子斯文体面的柳老师骂得脸色铁青,颤巍巍地指着他的鼻子最后骂出两个字“畜生”。
卫厄觉得骂他畜生是侮辱了畜生。
卫成和那个酒鬼一辈子偷鸡摸狗,吃喝嫖赌无所不占。唯一干的一件好事,就是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后没花半分钱在医院,玩命地喝,变本加厉地喝。卫厄开始寄宿在学校柳老师给他找的宿舍。
柳老师找老校长问过当地的领养政策,被拒绝后,就再也没提起过。
柳老师不是他的亲人,只是老师。
哗啦。卫厄拘起水,将水泼到脸上。厄字六亲皆克……柳老师不是他的亲人,只是老师而已。
冰冷的水链从脸颊边洗落,卫厄索性将整桶水泼在脸上。湿了的头发贴着颈子,上身的白衬衫在黑暗中被水打湿过半。山风料峭吹来,卫厄像没觉察冷一样,只弯身平静地按着手柄,继续压水。
“你是想把水泵折断也不用那么大力。”
背后,院墙一角传来声音。
昏黄的老灯光照着院子,主神倚靠院墙的一角,祂扎着高马尾,精壮强悍的身躯被少数民族风格的猎装包裹,一点青金石和红玛瑙的耳坠在晦暗中色调醒目。祂看着水井边的卫厄,也不知道下来了多久。银发青年没有回头,只寻常似的继续压着手柄,重新打满一桶水。
他弯下腰去,手重新浸入水中。
“你那蝼蚁老师没那么容易死。”主神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卫厄的手一顿,水面一晃,铁皮桶被打翻在地上。冰冷的水淋了一裤腿,护撒刀在黑暗中滑出攥在手中。刀背硌着指骨,卫厄转身盯着昏暗里的诡神。水珠从他的银发上落下,他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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