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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人当下收剑,攘臂挥袂而别,正在这时,旁观的凌重九蓦地扬声奇怪地喊了一句,不知为何,那六个白衣剑客闻言,一起驻足转身,但又似乎陡地一变,急忙装做若无其事地就走。那但凌重九却长啸一声,洪声地道:“六位慢走!”
那六人闻言各自一惊,相互看了一眼,使个眼色,顿时换了一副庄然的神色转身。皇甫真与那老仆都正诧异,凌重九转向皇甫真道:“皇甫兄,你可知道我刚才喊的是什么,他们会一起立刻转身?”
皇甫真道:“你喊了什么?”
凌重九扫了那六人一眼,道:“我用高句丽话喊了一声‘站住’。”
这句话顿时将那六人吓了一跳,皇甫真也面色微变,心头一震,道:“怎么,你怀疑他们不是北剑门的弟子,但刚才明明死了很多人,而且……”这时,那个高瘦的白衣剑客脸现不悦,双目倏地闪过一丝冷峻之色,提剑轩眉道:“阁下是谁,怎么空口白牙出口伤人,我们若不是北剑门弟子,为何会杀那么多的宇文高手?”
凌重九目似急电,声如宏钟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有点不懂了。在下凌重九在一个月前还曾在江南晋国见到羽觞先生和郁悒夫人,当时他们正在潇湘 作客,与潇湘 的宗主神衿一剑九韶大侠和西岳莲花山剑壁的有琴疏姑娘相携远游吴越,这时恐怕尚在吴下,又怎么会突然经过此地呢?”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那六个剑客脸色大变,那个高瘦弟子抱剑凝立,倏然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凌大侠,在下幸会了。我们宗主确是刚从江南的丹阳归来,一路还说起凌大侠武功高强。怎么,凌先生能一个月后就到了燕代,我师父与师娘就不能吗,这是什么道理?”
皇甫真众人闻言,也纷纷点头称是。
凌重九却陡然大笑,捋髯道:“但可惜的是我刚才说的都是在下的一念之想,髯翁一个月前并没有在江南遇到你们的宗主,他怎么会说起我呢?!”
这句话如同一个惊雷,顿时将那六人震在当地。凌重九的话立刻证明了他们在说谎,若然他们真是上剑门的弟子,有为何不肯承认,承认反而要撒谎呢?皇甫真骇然一惊,惊魂未定,那老仆早一挥手,一群被黥面的武士立刻围了上来,那六人知道再也隐瞒不住,一时间脸色泛灰,惊惶莫名地拔出长剑,恼羞成怒地杀了过来。那群武士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再加上他们手中没有兵器,六个白衣剑客一时如虎入羊群,卷起一阵凌厉的剑气,猛地劈开了重围,刹时间,飞沙走石,劲风狂飙,端是惊人地直取那皇甫真与老者。
眼看那剑气淅凛凛着肤如刺地卷来,虹射而至,这时忽闻一声清啸,一道人影如云龙惊现,舒手将那六道银练般的耀目精芒束到一处,待众人看到他们身形稍定,但见那出手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微神剑’凌重九,他竟然独臂一招攫住了那灵动得毫无形迹、迅若闪电的六柄剑尖,将那细如游丝的剑光揽入手中,如拾草芥。只此一招,那六人再也动弹不得,面红耳赤地死往后拽,却却怎么也脱出出去――所有的人震慑了。
六白衣剑客惊骇得脸色大变,凌重九微微一笑,轻轻用力一捏,那六柄长剑的剑尖“砰”地一声一起折断,犹有余威地斜飞出数丈之外,“夺!夺!”地深钉在树上。六人吓得一旦脱出,立刻倒掠出老远,转身就跑,却被凌重九陡地一声暴喝“站住”,竟然都不由自主地如遭雷击,骇然立住,瞪大了眼睛惊骇地回过头来,脸色泛灰,惊惶莫名,浑身只有颤抖不停的份儿了。
凌重九道:“回去告诉你们的所谓的‘宇文硕’,说我和他还有一场剑要比,我在此恭候他的大驾,你们走吧!”
那几人闻言,没想到他的要求竟是如此简单,先是不信,继而如逢大赦,满脸感激地飞快折了回去,旁边的皇甫真矍然色动,有些惊骇地不知所措,良久方与那老仆一起过来,抱拳为礼。皇甫真道:“原来……原来
阁下就是名震天下的‘太微神剑’凌先生,刚才多有失礼,还请恕罪,但……但他们既然与宇文硕是同一伙的,方才又怎么会救我们呢?”
不待凌重九回答,那老仆面色凝郁,神色一庄地道:“因为他们都是高句丽人……”
凌重九点了点头,道:“皇甫兄不妨细想,不难发现其中的破绽:慕容、宇文、段国几日后于渔阳议和,接受晋国的加封,宇文与段国完全可以在渔阳下手,却又为何不辞劳远,于草原密林间据木为寨、结草为庐,大费周章呢?方才我只是用北剑门的宗主试试他们,想不到就他们太心虚了,立刻露出了破绽。”
一番话说的皇甫真连连点头,同时心中仓惶惊骇,反问道:“那么……那么伏击我们的又会是谁呢?”
那老仆面凝寒霜,沉吟片刻,神色一动,捻须道:“只要想一想这件事发生后,谁的得益最大就不难知道了……”一言及此,转身向皇甫真考询道:“皇甫将军,你认为是谁所为呢?”
皇甫真脱口而出:“高句丽国?!”但他继而脸色郁结,凌重九突然接口道:“贵国不是与高句丽签有和约么?”
老仆拊掌淡淡地道:“凌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高句丽古称朝鲜,系周时箕子旧封,汉初为燕人卫满所篡,结果只传了两代就败亡了,但其地域仍归汉朝所有。后来到了汉元帝时,朝庭之恩威已不能左右千里之外的朝鲜,于是高**纠众自立,创建高句丽国,后来日渐强大,屡寇辽东。如今其国国君美川王虎视于东,宇文、段国蠢蠢于西,我慕容地处辽东,腹背受敌,情势逼人。如在肉在砧上。美川王素来心机且毒而深,若是所猜错的话,这次纯属高句丽国的一条毒计,不外是想让我国君加怒于宇文,与宇文和段国交战,高句丽则趁我国中兵力空虚,遽然出兵。”
这老仆坦而言之,历历如绘,有若目睹,凌重九心下暗暗惊服无似,皇甫真依然不能相信地道:“但……但和我们交手之人明明是宇文硕,我以前与他曾有一面之缘,如果他不是宇文硕,又有谁能和他长的如此相似呢?而且他还自损了那么多的人,真是……”
凌重九没有回答,却转身向皇甫真与老仆一抱拳,道:“两位既然已经知道了幕后的真机,又何必非要知道这个‘宇文硕’是谁呢,在下还约了他在此论剑,想来他们不刻就会到此,你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皇甫真闻言连连点头,慨然抱拳,深施一礼,道:“今日在下多承凌前辈援手,大恩不言谢,在下皇甫真希望他日凌大侠能到京师一行,在下必定扫榻相迎。”
凌重九点了点头,望了那老仆一眼,道:“在下早听说慕容的国君慕容 雄才伟略,为当今天下第一人杰,他日在下若是有暇,定当到京师一行,前去拜谒,诸位请!”
那老仆恭恭敬敬地聆听着,到此也向凌重九深施一礼,望了旁边的秀焉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当下众人挥袂而别,不久消失在了深川之中,直到他们走净,一时林中只剩下了凌重九与秀焉两个。秀焉瞪大了眼睛望着那群武士远去,奇怪回头问凌重九道:“凌伯伯,你好象认识那个老仆人,他……他究竟是谁啊?”
凌重九回过头来,突然意味深长地嘱咐道:“孩子,那个人不是别人,乃是你们慕容的国君慕容 !”
“什么!”秀焉眼睛瞪得更大,难以置信地道:“我……我只知道他是国中贵胄,但……但伯伯你怎么就能知道他就是国君呢?”
“感觉,我周游天下列国,从来没有一个人有他那般龙形虎姿,那身仆人的衣服更加衬托出这种气质,焉儿,你要好好的记住他的样子,他才是慕容真正的霸主。”
秀焉不知他今日的愈气为何总是嘱咐,当下又道:“伯伯,那个‘宇文硕’究竟是谁啊,怎么和‘北月刀尊’宇文形胜的侄子长得一模一样?”
凌重九道:“伯伯我以前曾去过高句丽国的国都丸都山城,素闻国中第一门派为紫柳剑派……”
一直在旁边聆听的秀焉突然插口道:“紫柳剑派,难道天下真的有紫色的柳树么?”
凌重九笑道:“丸都山城又名柳京,城内遍栽绿柳,尤其是王宫大内,可谓‘紫陌春风,柳尘细雨’,而紫柳剑派弟子三千,贤者四百,他的宗主乃是当今高句丽国国君美川王的同胞兄弟,也就是被封为玄素圣王的魏武三相,但此人从不入朝,他与一个叫宗政辅的神秘人物分别为美川王的两大谋士,这几年高句丽国屡屡对慕容用兵,峻极一时,可以说都是这两个人的功劳。魏武三相在高句丽国可以说是个精神领袖,素有‘山中宰相’之称……”
秀焉仰着小脸,道:“但这个宇文硕又什么关系?”
凌重九道:“魏武三相为高句丽国绝顶高手,他精善剑法易容之术,如今的这个宇文硕恐怕是魏武三相其人了……”一言及此,他突然迟疑地沉吟一回,有些默许地哺喃道:“能死在他的剑下,也不枉此生了……”
秀焉没有听到他最后那句自语的话,但有关魏武三相事已让他神情猛地一震,突然想起了几日前凌重九夜观天
相时说的话,心头一震,面色遽变,急急地道:“凌伯伯,他既然这么……这么厉害,而且伯伯你又受了重伤,我们以后再和他比剑如何?”
凌重九突然将眼睛一瞪,少有得郑重其事地道:“焉儿,人可以一死,但不能无信,仁义礼智信五德中以信为首,古有季布千斤一诺,我刚才既然说了要与他比剑,就算舍去此命,也不能失信于人,不管他是什么人也好!”
“好一个季布一诺,千金不易,凌重九过然如我所料!”
这时,两道人影翩若惊鸿,宛如神龙腾霄,鹰矫翔舞,突然掠了下来,秀焉心头一震,不禁一怔,但见这两人一个身着紫衫,外披金装两裆甲,生得是身材魁梧高大,大脸宽颐,虎目棱棱生威,秀焉一看,立刻认出他就是那个装扮宇文硕的人,如今他似乎除去了面上的伪饰,露出了他的庐山真容。但见他头发长长,一张端正的脸上,修眉入鬓,虎目含威,嘴上有两撇胡子,颌下也有些胡子,看起来年纪与凌重九差不多,但兵器已经由刀换为了狭长剑――秀焉知道这才是魏武三相。至于他旁边的那个人,却正是方才假装北剑门宗主羽觞先生李遐吟的人,但见他朗眉俊目,举止飘洒,风流倜傥,这刻他的背上竟然束着凌重九的黝木长剑。凌重九瞪大了眼睛,转向魏武三相,神色一庄地道:“阁下一定‘山中宰相’魏武三相了,在下幸会。是都说紫柳门剑术无双,易容精妙,今日看这羽觞先生,果然与真人一般无二,髯翁佩服!”
魏武三相竟然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攘臂还礼道:“凌先生客气了,在下也素闻先生名流吴下,举世无双,今日这些伎俩本为燕人所设,更是我王兄严命,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点伎俩,如今自然是难逃先生法目,此人面目实在不足污染先生之目,倒是在下早有到中原讨教之意,今日相遇,实在是三生有幸!”一言及此,魏武三相脱去了金装两裆甲递与那个假李遐吟,并将他背上的黝木长剑取回,双手奉还与凌重九,转谓那人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先率领众人先回丸都……”
那人闻言颇为一惊,望了凌重九一眼,担心地道:“宗主,但……但你一个人留在此地,属下怕……”
魏武三相有些不悦地淡扫他一眼,徐徐地道:“今日我能与凌兄相会,生死早已不计,不该担心的就不要多说,况且那皇甫真走了,不日就会率领高手折回,你要看着宗中弟子客死异乡么……”
那人闻言,不禁一愕,悚然惊醒地恭身应命,但依然不肯离开,屡次欲张口,但都没能说出。
魏武三相却早已会意,神气平和地从怀中取出一道令牌,递给那人道:“十日后我若是不能归国,你就执此令登上宗主之位,宗中高长老、矮长老和胖长老可升为积行长老,两年后下山积功累行,并带我上奏天子,就说我已归命,不能再为他分忧了。你走吧……”一言及此,魏武三相揽衣踯躅,仰溯清风不语。但他语言间丝毫没有生死抉别的意味,反而带着一种发自心底的洒脱与高兴。凌重九心中暗暗惊佩,这个人确实是一代人杰,国士无双,光看这一点,他的剑术一定高明得很。
那人闻言,却早已挥袂 襟,接过令牌跪地拜了三拜,一言不发地纵身远去了。一时间,林内只剩下了魏武三相、凌重九和少年秀焉三人了。凌重九这时忽然转向秀焉道:“孩子,今日凌伯伯正要完成一生最无憾的事,我有一事要告诉你,你可知道你练的行寐剑法是何人所创么?”
秀焉闻言,奇怪地摇了摇头,不知他在此时为何说这件事。
凌重九沉吟一下,才叹道:“孩子,伯伯瞒了你许久了,今日却要说出真相。那套剑法其实就是我的‘太微剑法’,伯伯怕你拒绝,才让屈云求你教他……”
秀焉闻言,仓惶惊骇中一怔,瞪大了眼睛道:“什么,但……但这是怎么回事?”
凌重九沉吟片刻,然后摇着头说:“当今乱世,伯伯怕你他日被人陷害,无力自保,所以才出此下策,你既然心中无碍,身上多一套剑法难道就会令你误入歧途么,若果真如此,只能说明滞碍在心而不在剑,伯伯此言,你可有领悟?”
秀焉是何等聪明,闻言惭愧无地,早已蕴泪躬身下拜,道:“伯伯,都是焉儿无知,害得你老人家为我如此劳心,焉儿错了……”
凌重九看他年纪轻轻,却已深谙炼心之道,心中大慰,仪容谦和地抚须捋髯,深深点头,将他扶起来,道:“孩子,记住伯伯一句话,心为万法之宗,世间最上上之法,无不出乎一心。有道是立得一分性,保得一分命,你虽有顽疾在身,但只要使此心常住性地,病不为病,法不为法,剑不为剑,轻弃病剑如埃尘,自然可以做到融通境地!”
秀焉对此言似懂非懂,迟疑了一下,恭恭敬敬地聆听着,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但旁边的魏武三相却惊骇失色,神情猛然一震,但他马上恢复了平静,这场剑还没比,他已经知道结果了。凌重九剑术显然已入化境,由剑入心,由武入道,而这一点,也正是他穷其一生所追求而尚未求到的境界,如今听他一言,也望尘难及,瞠乎其后,不得不自叹不
如。但他没有就此放弃,因为他也和凌重九一样,是个一诺千金的人,说出去的话向来一言九鼎。
场中的气氛凝结了。
时值未牌时分,但见林中日光偏斜,浮云翳日,风吹疏叶,籁籁有声。林间落下的影隙闪动着迷人的朦胧,轻轻地移摆着,偶有一缕日光映在了魏武三相那狭长夺目的剑上,顿时如流水一般,倏地消失在那令人心颤的剑尖上,无影无踪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高句丽国的绝世高手,一个是中原晋国的剑中真宰。如今远隔万里的他们,早命运的牵引下,终于手中各自握着他们的长剑,站在了对面。开始是静谧无声的沉寂,继而他们之间忽然惊雷倏起,相隔五丈,但如凝结了一般。稍时,他们之间蓦地坠下了许多青叶,被激下的树叶。就在那青叶飘零旋转落下之时,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颤动长剑,连绵不断地以剑身轻拍那缤纷的叶子,被拍中的叶子陡然变成了刚铁刀片,纷纷锐啸着嘶风射向对手。一时之间,但见两人远在五丈之外,剑花迂转,青色的“飞刀”漫天飞舞,挟山倒海一般罩下,其间偶有碰在一起的,顿时啪地碎为青点,点点疾射,夺夺地深入树杆中,无影无踪了。而两人那化作万点寒星的剑式一面攻敌,一面御己,顿时若决江河,纵横不绝。这场奇异的比试令秀焉心中激荡,但见这两个人渊停岳峙地身形不动,但地上的青点却铺满一地,一时间场中俱是碎叶所散发的清香。
稍时,两人间的树叶消失了,秀焉尚未看清他们如何停止,两道人影却宛如神龙腾霄,鹰矫翔舞,手舒青朦朦、红澄澄的光华,穿插迂回,纵横跌宕到了一处,若非秀焉练有上乘的‘贝叶眼藏’,他是绝难分清敌我的。饶是如此,他也看得很吃力,但这是他提高剑术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肯放过,昔日自己对‘太微剑法’的不解之处,如今一经凌重九在实战中演出,顿时恍然大悟,了然无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