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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我的表姐具有极好的教养和温顺的性格,丝毫也不把她的丈夫给她的难堪表现在脸上。而且,她对我的关照看来也不是假的,她带着我,亲自把我领到楼上的卧室,又安排了一个灰色眼睛的姑娘做我的侍女,吩咐她以后和波娜一起听从我的差遣。
最后,伯爵夫人让我好好的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晚餐时间会有人来叫醒我。
门关上了,房间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叹了口气,把自己投倒在松软的床铺上,闭上眼睛。然而,内心的兴奋和激动让我难以安静。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命运,几天前,我还在皮卡地偏僻的山区,忍受着杂乱的环境和粗鲁的人群;而现在,我在安布瓦,在一位显贵的府邸,接触到整个王国最为上流的贵族。我毫不怀疑,很快,那些传说中只能耳闻的名字就会变成我身边现实的存在,对此,我不能不激动不已。
突然,我从床上坐起身来,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我来到镜子前面,开始动手整理我的面容和头发……镜子中映照出一张年轻美丽的面孔,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略微上翘的鼻子,讨人喜欢的嘴唇;同样黑色的长发曲卷着从脸的两侧垂下来,一直拖到腰际……
“你还年轻,而且十分漂亮……”我对着镜子喃喃自语,“为什么不呢?他一直盯着你看…像他那样身份的人……”
我转身朝门口走去,把手放在门把上,迟疑了片刻,下定决心转动门把,打开门走出去。
凭着记忆,我很快找到了那间小客厅,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他还没有走!我感到一阵颤栗从脚底传来,闪电般的通过我的身体。
但是,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在离开的时候看见我,而且还必须显得十分偶然,丝毫不露出刻意的痕迹?
一个女仆从我身边走过,屈膝对我行礼,我镇定地点头回应着,而那一闪而过的探究眼神让我心慌,不由暗暗责备自己过于急切了。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几句对话传进我的耳朵。
“……你应该结婚了,卡斯特。听我说吧,老朋友,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继承人的问题吗?你需要一个儿子来继承你的爵位。”这是德·穆特尔伯爵的声音。
“结婚?和谁?”一个陡然变得有些生硬的声音响起来。
“见鬼,这里多得是年轻漂亮的姑娘,个个都想嫁给你……难道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想着她?甚至准备为了她一辈子不结婚吗?”
一阵沉默,随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要了解我,理查,我的热情已经被她给消耗光了……火焰燃过了,只剩下灰烬……真是奇怪啊,这灰烬仍然为她保留着最后的火花……会为了见她一面而欢欣鼓舞,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仿佛它只为了一年中仅有的这几天而跳动似的……”
“你已经不可救药了,朋友。”德·穆特尔伯爵的声音中带着遗憾。
“是的,”那语调变得欢快起来,“因为再没有人比她更可爱……”
我猛地掉头走开,心灰意冷,垂头丧气,啊,他有心爱的人了,而且还是痴心绝望的恋情,多么令人失望……可是,是谁呢?谁能令如此高贵的一位大人物拜倒在她脚下,这么多年爱恋不改?她一定是个不同寻常的美人吧?比我……更美吗?
一种掺杂着好奇的复杂情绪萦绕在我心头,隐隐激发起内心深处模糊的愿望,我渴望能在宫廷看到她,亲眼验证她的美貌是否也值得我钦佩。
伯爵夫人信守对我的承诺,首先带我去拜访了和她交好的几位贵夫人。很明显,我的表姐温婉的性格在贵妇人的圈子中颇获好感,当然,这好感的来源一半要归功给她丈夫的爵位。凭借这些,那些夫人们对我很是亲切,其中的好几位更是公开表示出对我的喜爱。她们称赞我的美丽,同情我失去丈夫的不幸遭遇,众口一辞要把我介绍给整个宫廷。
我在欣喜之余也不能不为自己感到痛苦,我的身份低微,唯一可以攀附的就是德·穆特尔伯爵夫人。那些贵夫人们之所以对我如此热心,也是因为我根本不能对她们造成威胁。
这种痛苦撕扯着我的心灵,没有熄灭它的火焰,反而让它比以往更加猛烈的燃烧。多么令人不忿的命运啊,如果上天赐予我和她们同等的地位,我会比她们中的任何人都更加出色,我会成为宫廷的宠儿,成为众人仰慕的对象,让无数显贵拜倒在我的脚下。
狂热的妄想在我头脑中激起高热,我站起来眺望远方,未来在我眼前交织出一片瑰丽的色泽。是的,我可以,我能做到,只要他们接受我,我就能打进他们的心坎中,像一支利箭一样准确无误,让那些高傲的心灵在我面前颤抖。
我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一天下午,伯爵夫人找到我,慎重其事告诉我,在明天王后的聚会上,她将把我引见给这位王国第一的夫人。
我被这个消息所鼓舞和激动着,啊,好运来的这么快,几乎使我措手不及。
我吩咐波娜拿出我最好的衣裙,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礼物——一件手工精良的绿色丝质长袍,领口和袖口缝制着细碎的花边,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西番莲花;与之相配的,是一条银色的、闪烁着宝石光芒的腰带。这件长袍我一次都没有舍得穿过,如今,我将穿起它,像我母亲所期望的那样,用我自己作为武器,打开宫廷的大门。
在这样的念头支撑下,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了,洗漱,穿上衬裙。然后就是坐在镜子前面,一遍又一遍的梳理我的长发,研究各种发髻的式样。伯爵夫人慷慨的让人送来她的首饰盒,宣称我可以随意挑选其中任何一件珠宝。
在尝试过各种宫廷最新流行的发髻式样后,我最后决定让我引以为傲的黑发保持最自然的状态,只用钻石别针挽起几缕发丝别在脑后,以便能够恰到好处的突出我外表上的优点。
我从一堆珠宝中间选出一条镶嵌着祖母绿宝石的项链,还有同样颜色的宝石耳环,它们的做工和宝石本身一样值得称赞,一看就知道价值非凡,正好匹配我雪白的肤色。
最后我在两位侍女的帮助下穿上那件绿袍,在她们艳慕的眼光中走出了房间,和伯爵夫人一起坐上了前往王宫的马车。
我的心和飞旋的车轮一样不能平静,些微的紧张让我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啊,我就要踏进王宫的大门,如果我能够得到王后的青睐,我也许就能成为这里名副其实的一员,能够出入上流的社交圈,每天接到迎接不暇的邀请信函,在令人眼花缭乱的舞会上受人倾慕……
伯爵夫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在告诫我见到王后的各种注意事项,尤其是王后本身已经尊贵无比,她更喜欢人们在她面前表现得谦逊有礼。
“你的身份不够高,亲爱的,你应该表现得更加柔顺,王后向来对温顺知礼的贵族礼遇有加。”
她的话提醒了我,也明白的揭示出她之所以受到王后看重的原因。我感到更加紧张,同时也暗暗在心中告诫自己待会儿见到王后一定要表现得温顺而谦卑。
马车在王宫大门前停了下来,我们走下车,我的目光掠过这座古老的庞大建筑,带着无限崇敬的心情望着那些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尖塔、拱楼和厚重的墙壁。
“走吧,”伯爵夫人催促道,“我们要迟到了。”
我慌忙收回目光,紧跟着伯爵夫人走进大门,穿过中庭和一条条走廊,来到王后喜爱的花园中。
花园的凉亭中散布着衣着华丽的人群,他们中间,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美人,一头灿烂的金发上压着一顶钻石的花冠;耳朵上、脖子上、手指上都戴满了宝石;她那金丝织就的衣裙层层叠叠的展开,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人们簇拥在她周围,时而用欢快的笑声,时而用逗趣的话语娱乐着她,那就是王后。
伯爵夫人把我带到人群旁边,她丢下我,转身应对一位贵夫人的攀谈。失去她的庇护,我感到紧张、局促、不安,臆想中的镇定自若如今不复存在。面对一群傲慢华丽的形象,我站在那里,感到难堪极了,仿佛我是落入蜂房里的一只蜗牛,她们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落在我身上。
“夫人,”王后看见了伯爵夫人,出声招呼她,“正巧,我们刚刚谈到了您。”
“谈到我,陛下?”伯爵夫人走上前去,行了个屈膝礼。
“是的,不过……这位跟着您一起来的人是谁?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她。”
听见王后发问,伯爵夫人赶紧说:“陛下,请允许我为您介绍,这是德·宾斯亚男爵夫人,我的一个表妹,我冒昧的把她带到您的聚会上来,希望您能够喜欢她。”
王后笑了:“您要为我们增加一个新的伙伴吗?好吧,让她到我面前来吧。”
伯爵夫人回头对我做了个手势,我慌忙越过众人走过去,对着王后行了一个低低的屈膝礼。
我站在王后面前,心脏在胸腔里面紧张的跳动,我感到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在她的目光下蔓延开来。
王后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
发生了什么?我诧异的抬起眼睛,王后看着我,眼中分明充满了厌恶。
“谁允许你这样看着我?”她的语气傲慢而专横,“还长着那样令人讨厌的眼睛和头发!”
我愣在那里,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呆了。
王后站起来,不耐烦的扇动着手中小巧的绸扇:“走吧,夫人们,我突然觉得这里的空气不好了。”
她宽大的裙摆拂过我身边,我噙着眼泪行了个屈膝礼,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各色裙踞伴随着窃窃私语紧跟着王后离开,伯爵夫人不知所措的看了我一眼,匆忙的跟着队伍的尾巴走掉了。
很快,凉亭里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发生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不明白,但显然王后讨厌我,希望破灭了,一切都完了……今后,不会再有哪家贵族对我敞开大门,谁会和王后作对呢?
巨大的失望笼罩着我,间杂着被侮辱被伤害的痛苦,我想要躲起来,我害怕被人撞见,害怕再承受一次嘲笑的目光和冰冷的言辞。
我拖动着脚步,逃跑似的离开了这座令自己受伤的凉亭。王宫像巨大的迷宫,我找不到人,也没有人来寻找我。我在各种建筑之间转来转去,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我走累了,也哭累了,我疲惫的把自己歪倒在一丛灌木旁边的石凳上,怔怔的望着花园的一角出神。
“谁在哪里?”近处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
我惊慌的站起来,透过泪水,模糊的看见蔷薇花丛中站起一个男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