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番外 雪尽人去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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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听了也让人生寒。</p>
谢危还未碰着门扉的手掌,凝滞了许久,终于一点一点,慢慢地收紧,重新垂落下去。</p>
然而清晨那一股原本已压下去的戾气,却汹涌地翻上来。</p>
他搭了一下眼帘,再抬起已无任何任何异样,转身便从殿门外离去。等到他身影完全出了宫门,身后那些宫人才敢从地上起身。</p>
紧闭的殿门,未曾打开。</p>
深宫里是两名女子的絮语。</p>
那位把生意做遍了大江南北却竟是个女儿身的尤会长,轻轻地一叹,只道:“万事有因,若我料得不错,谢危此人也很可怜的……”</p>
6)匕首</p>
回了西暖阁,谢危让人将那些五石散都扔出去,然后才想起指上的朱砂,便拿了一旁的巾帕一点一点擦拭。</p>
一名小太监进来说:“昨夜那人已经处置了。”</p>
谢危静得片刻,道:“去给我找把刀。”</p>
小太监顿时一愣。</p>
只是也不敢多问,低头道一声“是”,便去内务府开了库寻,只是也不知谢危究竟要怎样的刀,只好不同式样形制的刀都拿了一柄好的,甚至混进去两柄匕首,才战战兢兢地呈到他面前。</p>
谢危的目光一一划了过去。</p>
末了,手指停落在一柄匕首上。</p>
那真是一柄好看的匕首。</p>
银鞘上镶嵌着一枚又一枚圆润的宝石,倒像是一件玩物。</p>
然后拔开,刀刃上寒光四溢。</p>
拇指指腹只轻轻碰了一下,便见了血,竟十分锋锐。</p>
于是合上,将其掷回漆盘。</p>
他道:“这匕首,给皇后娘娘,送去。”</p>
小太监上前来,等得片刻,却未等到他说别的,便醒悟过来,立时将那漆盘连着匕首端了下去,送至坤宁宫。</p>
7)逼杀</p>
过去了一天,两天……</p>
又过去了一月,两月……</p>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p>
燕临又有几次于深夜进出坤宁宫,宫中的非议,终于传到了朝野。</p>
谁能容忍前朝的皇后如此水性杨花?</p>
谏书雪片似的飞来,许多人要她为沈玠殉葬,以全天下夫妻同生共死之义。同时旧朝势力翻涌,借着沈玠遗诏,要将姜雪宁选的那名宗室子借至京城来,立为储君。</p>
残冬将尽时,谢危已戒了五石散,却仍不愿出门,只立在蒙着黑布的窗前,问吕显:“那孩子几岁?”</p>
吕显说:“七八岁。”</p>
谢危便说:“年纪还小。”</p>
费尽心力造反,皇族杀了,萧氏屠了,谁不觉得,将来谢危或者燕临,总有一人要登基为帝呢?</p>
吕显希望是谢危。</p>
若是燕临也没什么关系。</p>
但听着谢危此刻的口吻,他心里竟萌生了几分警兆,忽然问:“你难道想立这孩子为储君?”</p>
谢危没有回答。</p>
对旧党要扶宗室子来京城,也未有任何举动。</p>
只是还没等得冬尽春来,外头就传了消息:那年幼的孩子惨死在了半道上,是燕临命人动的手。</p>
他把燕临叫来问话。</p>
燕临却如同被激怒了一般,冷冷地道:“千百人都杀了,一个孩子有什么了不起?这天下是你我打下来的,难道要扶立一个字都写不来几个的小孩儿当皇帝?!”</p>
谢危静静看他:“你想当皇帝?”</p>
燕临道:“我为什么不能想?让那小孩儿当皇帝,她岂非要当太后?她怎么能当太后!她该是我的皇后!”</p>
“啪!”</p>
谢危看着他这混账样,终于没忍住,给了他一巴掌。</p>
他被他打得偏过头去。</p>
这一时,几月前的缝隙便忽然成了裂痕,使得他把原本浮在表面的平静撕碎,冲他道:“你从来看不惯她,甚至纵容那些朝臣进谏,想要置她于死地!可我喜欢她!谁若要害她,叫她殉葬,我便一个个都杀了!看他们还敢进言半个字!”</p>
谢危沉了一张脸:“谁要害她,谁让她殉葬,你便要杀谁,是不是?”</p>
他突然唤来了刀琴剑书。</p>
尚未近得燕临的身,便动起手来。</p>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到底是燕临被狠狠地摁在了地上,已经听出他话中所蕴藏的疾风骤雨,一时目眦欲裂:“你想要干什么?!”</p>
谢危捡起那掉落在地上的长剑,只道:“那我便杀给你看。”</p>
言罢出门传令:“命禁军围了坤宁。”</p>
然后命人勒了燕临的嘴,将人捆缚,一路推至坤宁宫外。</p>
禁军甲胄沉重,行走时整肃有声,才一将整座宫殿围住,里面所剩无几的宫女太监都惊慌失措地乱叫逃窜。</p>
禁军手起刀落,都杀了个干净。</p>
燕临红了眼眶,竭力地挣扎,几乎哀求地望着他。</p>
然而谢危只是岿然地立在宫门外,持剑在手,雪白的道袍素不染尘,平添一种凛冽的冷酷,向里面道:“皇后娘娘,人都死了,可以出来了。”</p>
里面仿佛有说话的声音。</p>
又安静下来。</p>
过得许久,这听得里面忽然一声喊:“谢大人!”</p>
谢危不言。</p>
她的声音却又平静下去,像是这铺了满地的白雪,压得紧了,也冷了,有一种沁人的味道:“您杀皇族,诛萧氏,灭天教,是手握权柄、也手握我性命之人,按理说,我没有资格与您讲条件。我这一生,利用过很多人,可仔细算来,我负燕临,燕临亦报复了我;我用萧定非、周寅之,他们亦借我上位;我算计沈玠,如今也要为他殉葬,共赴黄泉。我不欠他们……”</p>
身后的燕临似在呜咽。</p>
姜雪宁的声音停得片刻,已然沾了些许轻颤:“可唯独有一人,一生清正,本严明治律,是我胁之迫之,害他误入歧途,污他半世清誉。他是个好官,诚望谢大人顾念在当年上京途中,雪宁对您喂血之恩,以我一命,换他一命,放他一条生路……”</p>
那一瞬间,谢危是恍惚了片刻的。</p>
然而待得她话音落地,那个名字便从他心里浮了出来——</p>
张遮。</p>
朝堂上沉默寡言的一张脸,无趣乏味的一个人……</p>
他无声拉开唇角,陡地冷笑。</p>
只不过姜雪宁也看不见。</p>
心内仿佛有一团炽火烧灼肺腑,可他的声音仍旧带着那一种残酷漠视的冷平:“可。”</p>
那一刻,仿佛拉长到永恒。</p>
然则不过是一个眨眼。</p>
宫门里先是没了声响,紧接着便听得“当啷”一声清脆的响,比锋锐的匕首见血封喉、从人手中脱落,掉到地上去的声响。</p>
燕临如在梦中一般,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p>
连刀琴剑书都愣住了。</p>
他红了眼,终如困兽一般,身体里爆发出一种谁也无法抗衡的力量,竟骤然挣脱了,踉跄着向那宫殿中奔去,一声声喊:“宁宁,宁宁——”</p>
鲜血从殿内弥漫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