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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很简单和庄重。只有我们,仆人,他在埃克斯特的一两个老朋友,他的伦敦代理人,还有一位代表律师联合协会主席约翰·帕克斯顿的绅士。我和乔纳森手拉着手站在一起,我们觉得,我们最好最亲爱的朋友离我们而去了。
我们回到了镇上,搭上一辆到海德公园拐角的巴士。乔纳森觉得那里会让我感兴趣,所以我们坐下了。但是那里没有什么人,看到这么多空椅子让人觉得很悲伤和凄凉,让我们想起了家里的空椅子。所以我们站起来沿着皮卡迪里大街散步。乔纳森搀着我的胳膊,在我去学校工作之前,他就经常这样做。我觉得这样很不合适,因为你不能教了别的女孩那么多年的端庄和礼节,自己却还一点儿不遵守。但这是乔纳森,他是我的丈夫,我们不认识看见我们的人,我们也不在乎他们是否看见,所以我们继续走着。我看见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戴着一顶宽檐的圆形帽子,坐在圭里亚诺店铺外面的遮篷马车那里。这时,乔纳森突然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几乎把我弄疼了,他屏住呼吸说道:“我的上帝啊!”
我一直很担心乔纳森,因为我害怕一些紧张因素会再次让他不安。所以我快速将头转向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非常苍白,眼睛像是要凸出来,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惊讶,他盯着一位又高又瘦的男人,他长着鹰钩鼻,黑色的小胡子和尖尖的胡须,他也在观察那个漂亮女孩。他死死地盯着那女孩,没有看见我们俩,所以我好好观察了他一下。他的脸长得不太好看。神情很严肃、冷酷、色情,白色的大牙齿因为嘴唇的红色而显得更白,伸出的嘴巴像猛兽一样。乔纳森一直盯着他,我害怕他会注意到我们。我怕他会生气,因为他看起来那么凶残和讨厌。我问乔纳森为什么这么不安,他回答道,显然认为我和他对这件事知道的一样多:“你没看见他是谁吗?”
“不,亲爱的,”我说道,“我不认识他,他是谁?”他的回答让我震惊,因为他好像不知道是在和我说话:“这就是那个人!”
亲爱的乔纳森显然是被一些什么东西吓住了,吓得要死。我相信,要不是有我可以让他倚靠和支持,他就会瘫倒在地上的。他还在盯着他看。一个男人拿着一个小包裹从商店里出来,把它给了那位小姐,于是他们驾着马车走了。那个阴沉的人眼睛一直盯着她,当马车在皮卡迪里大街上跑时,他也向着同样的方向跟过去,叫了一辆马车。乔纳森一直看着他,好像在对自己说:
“我相信那就是伯爵,但是他变年轻了。我的上帝,如果是这样的话!哦,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但愿我知道!但愿我知道!”他是这么痛苦,我怀疑不管我问他什么问题,他都不会集中精神回答我的,所以我保持着沉默。我静静地走了,他,挽着我的胳膊,也跟来了。我们走了一会儿,然后走进格林公园坐了一会儿。虽然已是秋天,但还是很热,在树荫下面,有一个很舒服的座位。盯着空气想了几分钟之后,乔纳森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想,这对他是最好的事情了,因为这样不会让他不安。大约二十分钟后他醒了,很高兴地对我说:
“米娜,我睡着了吗?原谅我这么无礼。来,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茶吧。”
他显然把那个神秘的陌生人完全忘记了,就像在病中,他忘记了刚才那个片段提醒了他的所有事情。我不想让他忘记,但这样会继续给头脑造成伤害;我也不能问他,害怕这样做的坏处会大于好处。但是我必须要知道一些他在国外的经历。当那一时刻到来时,我恐怕必须打开那个包裹,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哦,乔纳森,我知道,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原谅我,但是,这全是为了你。
过了一会儿
无论从哪方面说,我们都是伤心地回了家,房子里没有了曾经对我们那么好的善良的灵魂。乔纳森因为他的旧病复发,仍然苍白和头晕,现在来了一封范海辛的电报,不知道这人是谁。
你们会很悲痛地得知韦斯顿拉夫人在五天前去世了,露西也在昨天去世了。她们今天下葬。
天啊!短短的几个词里面有多少悲痛啊!可怜的韦斯顿拉夫人!可怜的露西!去了,去了,再也不能回到我们身边!可怜的亚瑟,失去了他生活中这么重要的人!上帝,帮助我们渡过难关吧!
西沃德医生的日记之继续
9月22日
一切都结束了。亚瑟已经回去了,还带上了昆西·莫里斯。昆西是多好的人啊!我打心眼里知道,他因露西的死受到的打击不比我们任何一个人少。但是,他自己承担着这一切,像一个具有强烈责任感的斯堪的纳维亚人。如果美国人都像他这样,那么,美国一定会变成世界上的强国。范海辛躺下来休息,为行程作着准备。今晚他将回阿姆斯特丹,但是说明天晚上返回,他只是想回去作一些安排,并且只能是自己来做。然后就会和我在一起,如果他可以的话。他说他在伦敦有工作要做,这可能会让他花上一段时间,可怜的老人!我怕上周的压力会把他的钢铁一般的神经也压垮了。在葬礼中,我能看出他一直非常拘谨。当一切都结束时,我们站在亚瑟身边,这个可怜的人正在说着自己在那次输血中,把自己的血输进了露西的血管中。我可以看见范海辛的脸一会儿变成白色,一会儿变成紫色。亚瑟说,自从那一次,他就觉得他们两个人好像已经结婚了,她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我们谁也没提另外的几次输血,我们谁也不能。亚瑟和昆西一起去了火车站,范海辛和我则到了这里。就在我们单独待在马车里的那一段时间,他变得歇斯底里。他不承认那是歇斯底里,坚持说那只是他的幽默感在非常糟糕的处境下的表现。他大笑着,后来又哭了,然后又笑了,最后又哭又笑,就像一个女人。我试图让他镇定下来,就像在这种情况下对待一个女人一样,但是没用。男人和女人在表现自己的紧张和虚弱时,竟是如此的不同!当他的表情再次变得庄重而严肃以后,我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在此时发作。他用自己典型的回答方式——有根据地、有说服力地、充满神秘地——回答道:
“哈,你不会理解的,约翰。不要以为我不伤心,虽然我在笑,甚至是我笑得噎住了的时候,我其实是哭的。但是也不要认为我很抱歉自己在哭,即使是在笑的时候也是一样,永远记住,如果笑敲着你的门问道:‘我能进来吗?’那么这一定不是真正的笑。不!它是一个国王,它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它不会问人,也不会选择合适的时间,它会说:‘我在这里了。’看,就比如说我为这个年轻的女孩而悲伤吧。我给了她我的血,虽然我又老又疲惫。我给了她我的时间、我的技能,还有我的睡眠。我还能非常庄重地笑,当教堂司事的铁锹在她的棺材上发出‘砰砰’的声音,直到她把我的血液还回来。我的心在为那个可怜的男孩流血,那个和我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大的男孩,他们的头发和眼睛是一样的。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爱他了吧。他说的话也打动了我充满男子汉气概的心,让我像父亲一样如此渴望他,而不是渴望别的任何人,甚至是你,约翰,因为你和我在经历上的平等超越了父亲和儿子,即使是在这种时候,笑这个国王来到我身边在我耳边大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直到血液回来并给我的脸颊带来了一些阳光。哦,约翰,这是一个奇怪的世界,一个悲伤的世界,充满悲惨的世界,还有灾祸和麻烦。然而,当笑的国王来的时候,它让这一切都听它来指挥。流血的心脏,教堂墓地的尸骨,流下的眼泪,都在它不露声色的指挥下行动。相信我,约翰,它能来是很好的。我们男人和女人就像被拉到不同方向上的绳子。眼泪掉下来时,它们就像绳子上的雨水,它们振奋我们的精神,直到拉力变得太大,我们自己断掉。但是笑的国王像阳光一样来到,它又将拉力放松,然后我们继续生活,无论前途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