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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这是凶兆。”拉姆齐先生说,“您的看法呢,先生?但愿这个问题没有冒犯到您。”
“卡车已经走了。”乔说着坐了起来。
“我在求问运道,”田芥先生说,“我们大家的运道。但是没有动爻。是个静卦。”他合起了书。
“怎么了?”她后来问道,“你害怕了吗?”他不会害怕的,她心想。只有弗兰克才会害怕。乔这是——我不知道。
下午三点的时候,温德姆—马特森还没拿定主意,弗兰克·弗林克和他生意上的伙伴正在等他的回音。弗兰克决定先问问神谕。他问:事态会如何发展?然后抛出了硬币。
乔已经睁开眼睛,他默不作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他的下巴上满是黑黑的胡茬,黑眼睛里充满隐痛……朱莉安娜也不说话了。
卦象是第四十七卦,还有一条动爻,是九五爻。
“你有没有听鲍勃·霍普几天前的脱口秀?”她问道,“他讲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笑话。说有位德国少校采访火星人。因为火星人无法证明自己的父母是雅利安人,所以这位少校就向柏林报告,说火星上住的是犹太人。”朱莉安娜走到乔睡觉的客厅,接着说:“火星人大约一英尺高,有两个头……你知道鲍勃·霍普会怎么发挥。”
鼻、足被削。
乔在床上动了一下,哼了一声。
受困于阴柔小人。
“喂,”她大声喊道,“该起床了。”
喜乐徐来。
或许他做得太多了,已经成了第二本能,她这样想。他只是身体在运动,就像我现在把盘子和餐具往水池里放一样。即使他的大脑被切掉五分之三,也能完成这动作,就像生物课上切掉青蛙的腿一样。
利用祭祀。
出于习惯,她把食品放到通用电气公司生产的老式塔顶冰箱里,然后开始收拾饭桌。
好长一段时间——至少有半小时——他研究着卦象,把它和现实联系在一起,想弄明白它预示着什么。这个卦象,特别是那个动爻,让他深感不安。最后他无可奈何地得出结论:我们不会得到钱。
多么古怪的人……他跟她在一起时是那么主动,差不多折腾了一个晚上,一刻也没停。但在做的时候,心思似乎又没放在上面,光有行动,没有感受。心思或许放在别的事情上了。
“你太迷信《易经》了。”埃德·麦卡锡说。
他是不是故意赶不上卡车的?她心想。这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
四点钟的时候,温德姆—马特森公司来了一个送信的,把一个马尼拉纸信封交给弗林克和麦卡锡。他们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两千元的保付支票。
她走进厨房,把食品袋放在桌上的早餐盘子旁。
“你看,你错了吧。”麦卡锡说。
不,朱莉安娜想。他不应该还在这儿。卡车已经开走了。他没赶上?显然是。
弗林克想,那么神谕一定是在说这件事更深层次的结果。问题就在这儿。以后当结果真的出现时,你可以回过头来看,才会彻底明白卦象的意思。但是现在——
她打开房门,看到乔·辛纳德拉躺在床中央,双手垂在床边,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他还在睡。
“我们可以着手开店了。”麦卡锡说。
她转过弯,上了台阶,朝自己的老木屋走去。
“今天?现在?”他觉得很疲倦。
我喜欢的人,朱莉安娜想,是巴尔杜·冯·席腊赫。他是唯一一个看上去还算正常的人。但他一直没有机会。
“为什么不呢?我们已经把订单都弄好了,现在只要把它们寄出去就行了。越快越好。当地能买到的东西,我们就自己买。”埃德穿上夹克,走到弗林克的房门口。
或许戈培尔会胜出,朱莉安娜想到。大家都这么说。反正只要不是那个讨厌的海德里希就行,否则他会把我们都杀了。他是个地地道道的疯子。
他们已经说服弗林克的房东把地下室租给他们。目前的地下室只有储藏功能。把纸箱一搬出来,他们就可以搭工作台,拉电线,装电灯,安装马达和皮带。他们已经画好了草图,定好了规格,列出了配件表。事实上,他们已经开始工作了。
她又来到人行道上,一边漫步一边想,也许鲍曼死了以后,戈林会成为总理。他似乎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希特勒垮台的时候,鲍曼能当上总理,全靠阴谋诡计。只有希特勒身边的人才能觉察到他的发迹是如此之快。那时,老戈林远在他的山庄宫殿里。希特勒卸任以后,本该由戈林继任,因为是他的空军摧毁了英国雷达站,从而消灭了英国皇家空军。本来希特勒是想让他们轰炸伦敦的,就像轰炸鹿特丹一样。
我们已经开始工作了,弗兰克·弗林克意识到。他们甚至已经想好了商店的店名:
朱莉安娜歉疚地放下手里的《读者文摘》。
埃德弗兰克珠宝定做公司
“小姐,你想买那本杂志吗?”经营这家杂货店的枯瘦老头喊道,一脸怀疑。
“今天,”弗林克说,“我们只来得及买一些工作台的木料,也许还可以买一些电器配件。但肯定来不及买珠宝首饰的原材料。”
或许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她把杂志放回架子上的时候这样想到。但是德国人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他们要电视干什么?而且他们杀害了许多非常了不起的喜剧演员,就因为他们是犹太人。事实上,他们杀害了娱乐行业的大部分演员。不知道为什么霍普在说了那么多讽刺挖苦的话之后仍可以平安无事。当然,他是在加拿大做广播节目的。那边稍微自由一点。但是霍普的节目内容确实要冒很大的风险,比如他拿戈林开的那个玩笑……说戈林买了罗马,把它拖到自己的避暑山庄,然后重新竖起来。他还说,戈林让基督徒复活,这样他的宠物狮子就有东西可以——
然后他们去了旧金山南部的一家木材供应厂。一小时后,他们买到了需要的木材。
朱莉安娜想,通过一根小小的灰色玻璃管,不出家门,在客厅里就能了解整个世界的情况,那将是什么感觉?如果德国人能够在地球和火星之间飞来飞去,他们也能让电视迅速发展。相比于去火星漫游,我更喜欢电视普及,那时就可以亲眼看到明星鲍勃·霍普和杜兰特长什么样。
“你在担心什么?”他们走进一家五金批发店的时候,麦卡锡问。
可以看到一位德国工程师指着远处的某个地方,而美国人正在努力看清他指的是哪里。她想,德国人的视力一定比我们好。听说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们的营养一直比我们丰富。他们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或许是因为维生素A吃得多?
“钱。我在担心钱的问题。用这样的办法弄到开店的钱。”
这篇文章还附上了德国电气工程师在纽约的工地现场,帮助当地工作人员处理问题的照片。很容易辨认出哪些是德国人。他们看上去干净健康,精力旺盛,充满自信。而美国人呢——就是一些普通人,没什么与众不同的。
“老温德姆—马特森会理解的。”麦卡锡说。
她看到新一期的《生活》上刊登了一篇长文,题目是“欧洲电视:明日一瞥”。她觉得很有意思,翻到这篇文章。她看到一幅照片,是一个德国家庭在客厅里看电视。文章说,每天白天,柏林有四小时的电视播放时间。将来某一天,欧洲所有大城市都会有电视台。到一九七〇年,纽约也会建一个电视台。
我知道,弗林克想。那正是我不开心的原因。我们已经进入了他的世界。我们和他一样了。想到这,能高兴得起来吗?
杂货店里有什么要买的吗?她走了进去。柔道馆的工作中午才开始。今天的这段时间她没事。她在柜台边的凳子上坐下,放下食品袋,随便翻翻各种杂志。
“别往回看,”麦卡锡说,“要往前看。想想我们的生意。”
清晨,朱莉安娜·弗林克太太上街买食品。她沐浴着明媚的阳光,漫步在人行道上,手上抱着两个棕色的食品袋。每经过一个商店,她都停下脚步,仔细观看橱窗里的陈列品。她有的是时间。
我就在往前看,弗林克想。他想到了那个卦象。我能做什么样的祭祀呢?又祭给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