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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罗伯特?”
“就在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走到这个韦格纳面前围住他。装作要和他交谈,告诉他什么重要的信息。”福姆·米尔还在絮絮叨叨个没完,而领事已经开始查看自己的信件。“不用暴力。只须说:‘韦格纳先生,请和我们走一趟。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在他的脊柱骨间来一针。一注射,上节神经立马瘫痪。”
“保罗,我……觉得……受到了侮辱。”
谢谢你的恭维,赖斯想。
一阵天旋地转。
福姆·米尔打量着这位领事。“穿得跟你差不多。”
“为什么会这样,罗伯特?”他的语气中带着关切,但却是冷眼旁观。一副于己无关的样子。
“是的。他们将直接走到大门口——他们的穿着没有破绽。”
“保罗,等一等。”齐尔丹摩挲着那件小首饰,因为手心出汗,首饰变得很滑溜。“我——为这件首饰感到骄傲。不用再考虑什么廉价的护身符了。我不干。”
“弦乐四重奏乐队。”赖斯重复了一遍。
眼前这个日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他还是没搞明白,只是看到他的耳朵在听,眼神在留意。
“我准备了一个突击小组,”福姆·米尔继续说,“五个精干的家伙。”他咯咯地笑出声来。“他们看上去就像拉小提琴的。面容严肃,感情深沉。也有点像神学院的学生。他们可以混进去。日本人会以为他们是弦乐四重奏乐队——”
“但还是要谢谢您。”罗伯特·齐尔丹说。
但大家都知道德国法律是怎么回事,赖斯想。
保罗鞠了一躬。罗伯特·齐尔丹也鞠了一躬。
福姆·米尔打断了他。“没关系。他是德国国籍,受德国法律约束。”
“那些制作这件首饰的人,”齐尔丹说,“是艺术家,是美国人民的骄傲。我也为他们感到骄傲。因此,把它们变成廉价护身符是对我们的侮辱,我请您道歉。”
“这样不好。”赖斯说,“假如那家伙是和某个日本上层的高级官员见面怎么办?最近,旧金山或许来了一名天皇的特使。前两天我听说——”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令人尴尬。
“太晚了。那家伙已经在去会面的路上。我们只能在那儿当场把他抓住。冲进去,抓住他,再冲出来。”
保罗打量着他,一只眉毛微微抬了抬,薄薄的双唇抽动了一下。想笑?
“难道你就不能想办法避免被他们发现吗?”
“我要求您道歉。”齐尔丹说。到此为止了。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他就这样等着。
“现在,我们可以把这个家伙抓起来。”福姆·米尔继续说,“如果我们真的把他抓起来了,自然要乘下一班汉莎航空公司的航班把他遣送回德国。但是日本人或者萨克拉门托政府或许会发出抗议,并且出面阻止。如果他们抗议的话,当然是向你抗议。他们可能会对你施加很大压力,用卡车把一群特工组织的家伙运到飞机场。”
没有动静。
“我明白了。”赖斯说。
齐尔丹想,我快要撑不住了。
“这个情况很重要,我已经汇报给了卡尔登勃鲁纳。绝对紧急。从现在开始,你可能随时会接到柏林的指示。除非国内的那些饭桶把事情搞砸了。”福姆·米尔一屁股坐在领事的办公桌上,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卷折叠起来的文件,费力把它展平。他的嘴唇不停地动着。“冒名贝恩斯。伪装成瑞典的企业家,或者商人,或者和制造业相关的人士。今天早上八点十分的时候接到日本官员的电话,约定十点二十在日本官员的办公室会面。我们一直在尝试监听他的电话,估计半小时之后就能搞定。他们会向我报告所有情况。”
保罗说:“我傲慢无礼、强人所难,请原谅。”他伸出手。
“很好。”赖斯说。他看到自己的信件放在办公桌上,心想普费尔德哈弗应该就在附近。显然是他把办公室的门锁上的,为了防止这个国家安全局头目随意窥探。
“没关系。”罗伯特·齐尔丹说。他们握了握手。
福姆·米尔跟在赖斯先生的后面,两手放在黑色羊毛大衣的口袋里。他说:“听着,男爵。我们已经找到那个反间谍机关的家伙。那个鲁道夫·韦格纳。他在我们监视下的一个反间谍机关的老联络点出现了。”福姆·米尔咯咯笑了起来,露出了他的大金牙。“我们一直尾随到他的宾馆。”
齐尔丹这才恢复了内心的平静。他知道自己已经渡过了难关。现在全都结束了。上帝保佑,上帝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了。换了另外的情况——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我还敢再试试这样的好运吗?恐怕不行。
赖斯也回了一句“万岁”,虽然他心里叫苦不迭,但依然面带严肃认真的微笑。“福姆·米尔先生。真是太意外了。请进。”他打开里间办公室的门,心里纳闷副领事到哪儿去了,是谁让这个国家安全局的头目进来的。不管怎么样,这人已经在这儿,也无可奈何了。
他感到一阵沮丧,仿佛刚见天日,看到自己无牵无挂,可这好景况却又转瞬即逝。
对于旧金山的德国领事胡戈·赖斯来说,这个特殊日子的第一件公务有点突如其来,且令人心烦。他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一个客人已经等在那儿。是个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宽下巴,一张麻脸不以为然地绷着,两道乌黑的眉毛纠缠在一起。看到赖斯,那人站起身,行了一个纳粹党的党礼,同时嘴里小声说了句“万岁”。
生命是短暂的,他想。艺术,或者其他非生命的东西,却是长久的。现在我站在这里,但不会永远站在这里。他拿起小首饰盒,把埃德弗兰克公司的首饰放进自己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