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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写份授权书给我们吧,让我们可以动用武力把那个韦格纳带回德国。”
“谢谢您对我生意上的帮助。”齐尔丹一边说,一边准备离开,“可能的话,将来某一天我会报答您的。我不会忘了您。”
赖斯耸了耸肩。“无可争议。”
但是保罗依然没有什么反应。齐尔丹想,我们常说日本人难以捉摸,这话太对了。
赖斯挂电话的时候,福姆·米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说得没错吧?”
保罗把他送到门口,似乎在沉思什么问题。猛然间,他脱口说道:“这枚饰针是美国工匠用手工做的,对吧?是他们自己的劳动成果?”
“再见,领事先生。”德国总理挂断了电话。
“是的,从最初的设计到最后的打磨都是如此。”
“明白了,总理先生。”赖斯回答说。
“先生,这些工匠们会同意吗?也许他们对自己的产品另有想法。”
“海德里希将军刚才让我给你打个电话。有一个反间谍机关的特工在旧金山,名叫鲁道夫·韦格纳。在这个人的问题上,你要全力配合警察机关工作。没有时间给你解释具体细节。一句话,一切听从他们的指挥。非常感谢。”
“我敢保证他们会同意的。”齐尔丹说。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无足轻重。
“您好,总理。”福姆·米尔站在赖斯对面,慢慢咧开嘴笑了起来。咧开的嘴再也没有合上。
“没错,”保罗说,“我想也是。”
“等一会。”等了很长时间。赖斯一边等,一边用一只手继续翻看信件。福姆·米尔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领事先生,很抱歉占用你的时间。”是个男人的声音。赖斯血管里的血液立刻凝固了。是个男中音,声音里透出修养和从容,赖斯认得这个声音。“我是戈培尔博士。”
罗伯特·齐尔丹感觉到保罗的语气有些异样。他马上觉察到保罗的话语中有种似有似无的特别强调。这个念头在齐尔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已经确切无疑地解开了这个疑团——他明白了。
“对,我是位于新斯科舍省的国际电话公司。打给旧金山德国领事赖斯的电话通了。赖斯先生正在听电话。”
很显然,在他眼前上演的这一幕是对美国人辛勤劳动的无情否定。人心险恶,但愿上帝不让这样的事发生。但是他已经吞下了鱼钩、鱼线和鱼坠。让我进入迷宫,然后一步步把我领到最后的结论:美国的手工艺品毫无价值,只能用作廉价的护身符模子。这就是日本人的统治方法,不是粗野的,而是巧妙的、别出心裁的,还有就是无处不在的狡猾。
“请稍等,领事先生。”一阵轻微的刺啦刺啦的声音。然后是另一个声音,一个女接线员的声音:“这里是总理办公厅。”
上帝!和他们相比,我们就是野蛮人,齐尔丹想。面对日本人这种无情推理,我们简直就是傻瓜。保罗没有说——没有告诉我——我们的艺术毫无价值。他让我替他说出这句话。最具讽刺意味的是,他还反过来为我说出这句话感到遗憾。当他从我口中听到真相的时候,还微微地摆出文明人的难过姿态。
“好,接过来。”赖斯说。
他把我击垮了,齐尔丹几乎要大声地喊出来——还好他极力控制住了自己,把话压在了心里。和从前一样,他把这个想法藏在心里,只有他自己明白。侮辱我和我的民族,我却束手无策。没办法雪耻;我们战败了。我们的失败和这次我个人的失败一样,都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失败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的进化要再上一级台阶,才能理解其中的奥妙。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声音。“领事先生,我是位于新斯科舍省的国际电话公司,有柏林来的越洋长途电话找您,是紧急电话。”
日本人更适合统治,难道还需要更多证据吗?他想要笑,可能是为了表示赞赏。是的,他想,我现在的感受就像人们听到一则精选的趣闻。我以后会回想这件事,慢慢地品味,甚至还会讲给别人听。但是讲给谁听呢?问题就在这儿。这些东西是隐私,没法和别人讲。
“我是赖斯。”
保罗办公室的角落里有一个废纸篓。把它扔进去!罗伯特·齐尔丹对自己说,把这件粗笨的东西,这件带有悟的首饰扔进去。
“贝恩斯。‘很遗憾送你回国。下回再聊。’”赖斯桌上的电话响了,福姆·米尔不再唠叨。“可能是找我的。”他刚想去接电话,赖斯已经抢在前头,自己拿起电话。
我能这样做吗?把它扔掉?当着保罗的面结束目前的局面?
“是贝恩斯。”赖斯说,“他不是用这个化名吗?”
他紧攥着这件首饰,发现自己不能把它一扔了之。绝对不能——假如你还想要面对你的日本同胞的话。
“然后再出来。上车。回到我的办公室。日本人一定会大吵大闹。但我们自始至终都彬彬有礼。”福姆·米尔缓缓地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模仿日本人的样子鞠了个躬。“‘福姆·米尔先生,您欺骗我们,真是太卑鄙了。但是再见了,韦格纳先生——’”
该死的日本人,我就是不能摆脱他们的影响,就是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所有的自然情感都被碾碎了……保罗审视着他,什么话也不需要说。他只要站在眼前就足够了。他让我的意识束手就擒,然后从我手上的这件东西开始,穿一根无形的绳索,沿着我的双臂,直到我的灵魂,把我捆得结结实实。
“一字不漏。”
估计是因为我在他们中间生活得太久了。现在想逃跑,重新回归白人和白人的生活方式,为时已晚。
“你在听吗?”
罗伯特·齐尔丹说:“保罗——”他感觉到自己想要逃避,同时又觉得这种想法令人厌恶,所以说出来的话沙哑低沉,没有节奏,没有语调。
赖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