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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没有我的积极配合,国家安全警察是绝无可能把那个家伙带出太平洋沿岸国的。如果我能击中他的要害……
“不是。”保罗回答,然后便沉默不语。
事实上,他想,最好不时地给你制造点小麻烦,拖一拖你的后腿,警察局长先生。作出一些不露痕迹的消极应对。比如,日本人来这儿抗议的时候,我或许可以在无意间透露那个家伙将要搭乘汉莎航空公司的飞机……除此之外,还可以用言语刺激他们,让他们更加愤怒。比如在说话时流露出一丝轻蔑的嘲笑——暗示德国对他们的举动感到好笑,没把他们这些矮小的黄种人看在眼里。刺激他们很容易。如果他们愤怒到极点,可能会为这件事直接找到戈培尔。
是你老板的主意,齐尔丹想。你把这件东西给你的上司看,这位上司认识那位进出口商。你的上司——或者你上面某个有权势的人,有钱又有势——是他联系了那位进出口商。
那个家伙可能会成功逃脱。如此一来,可能会让你丢掉饭碗,领事胡戈·赖斯想。你的饭碗还有我的饭碗——我们俩或许某一天会流落街头。你我同样没有保障。
所以你把东西退给了我,齐尔丹想。你不想参与其中。但你对我了如指掌。我会找到这个地方,会见这个商人。我没有选择,不得不去。我会把首饰的设计授权给他,或者按照一定的提成卖给他。我和他之间达成某种交易。
“别唠叨了。”福姆·米尔打断了他的话头,“我得思考一些问题。”看得出来,总理办公室的电话让他心事重重,他现在也感到了压力。
显然,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没有。阻止我或者说服我不要这么做不是你的风格。
“日本人就交给我来对付吧。”赖斯说,“你知道,对付这类事情我有经验。他们的抗议——”
“你有机会——”保罗说,“发大财。”他依然淡然地望着前方。
福姆·米尔阴下脸说:“可是我们还没有逮住他。我们一起等消息,希望相关电话马上就到。”
“这个主意在我看来有些怪异。”齐尔丹说,“把这样的艺术品做成护身符,简直不可思议。”
“或许你拯救了我们大家。”
“因为这不是你的本行。你是专门收集有品位的艺术精品的。我自己也一样。那些马上要到你店里拜访的人,那些我提到过的人,都和你一样。”
但是福姆·米尔看上去却很开心。“谢谢你,领事先生。”
齐尔丹问:“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我明白了。”赖斯大声说道,“这件事确实关系重大。你没有夸大其词,警察局长先生。显然,你能否迅速缉拿这个间谍或者叛国者什么的事关德国的安危。”他从内心里感到自己是在拍马屁。
“不要低估了这位令人尊敬的进出口商人的判断。他很有洞察力。你和我——我们对那些愚昧的大众一无所知。他们可以从模具里生产出来的千篇一律的挂饰获得乐趣,而我们却不可以。我们认为,值得我们拥有的东西必须是独一无二的,至少是稀有的,只配少数人拥有。当然,还要是真品,不能是仿制品或者复制品。”保罗的目光越过齐尔丹,凝神地看着远处,“不是那种成千上万大批量生产的东西。”
他想,还是顺其自然,和他们合作吧。不能和面前的这个人对着干。他在德国可能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包括罢免任何跟他作对的官员。无所不能。
齐尔丹心里疑惑。他是否已经料到有些店里,比如我自己的店里,出售的某些历史文物(更别说他自己的许多收藏品)是赝品?他的话音里似乎透露出这一点。他似乎在用一种讽刺的口吻告诉我:他的真实意思和他所说的恰恰相反。模棱两可,在解释卦象的时候常常会遇到这样的难题……正像人们说的,这就是东方人的思维特点。
但我能做什么呢?任何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齐尔丹想,他实际上说的是:你是什么人,齐尔丹?是神谕中所说的“下贱倒霉的人”,还是“鸿运当头的人”呢?现在你必须作出决定。你可以选择其中之一,但不能两个都选。现在是选择的时刻。
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竟然接到了戈培尔博士的电话。是因为这个原因手才抖个不停吗?被权势吓坏了?还是出于愤怒,感觉自己被困住了手脚……这帮该死的警察,他想。他们的权力越来越大。他们竟然能够操纵戈培尔,俨然是他们在统治德国。
鸿运当头的人该走什么路呢?罗伯特·齐尔丹问自己。或者说在保罗·香庄良思看来,该走什么路。我要面对的不是受神启发的千年智慧——《易经》,而是一个凡人的观点——一个年轻的日本商人的观点。
“这个我知道。”赖斯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他因被别人利用而感到恼火。居然爬到我头上去了,他心说。惯用的伎俩。找总理办公室。这帮杂种。
但要了解他的真正想法是需要诀窍的。这就是保罗所说的悟。眼下我悟到的是:不管我个人喜欢什么,现实都掌握在这个商人手里。这个现实和我的初衷截然相反。我们必须适应,就像神谕说的那样。
福姆·米尔没有回答。“今天早上我们就能把他逮住。你作好准备。你可以对日本人说他是个同性恋或者伪造证件什么的。在德国因为重大犯罪遭到通缉。不要对他们说他是因为政治原因被通缉的。你知道,国家法的十之八九日本人是不承认的。”
毕竟我的店里还在销售原创工艺品,卖给鉴赏家们,比如保罗的那些朋友。
“这里没有什么弦乐四重奏小提琴家。”赖斯说。
“你的内心很矛盾。”保罗说,“在目前情况下,最好让你单独待着。”他开始往门口走。
福姆·米尔的眼睛盯着他。“他们会的。我们抓住那个韦格纳十五分钟之内,他们就会把电话打到这儿来。”他收敛起了搞笑滑稽的举动。
“我已经决定了。”
“他们不一定会这样做。”
保罗的眼睛一亮。
“谢谢你。”福姆·米尔说,“那么,如果日本当局打电话给你,向你抗议——”
齐尔丹鞠了一躬,说道:“我听从您的建议,现在就去拜访那位商人。”他拿起那张写着地址的纸片。
赖斯拿起笔,写了份授权书,签上名之后递给国家安全局的头目。
奇怪得很,保罗看上去并不高兴。他只是嘟哝了一声,又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他们自始至终都在掩饰自己的感情,齐尔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