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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贝恩斯先生有关。”田芥说。
还有,或许他会碰到奴隶。
拉姆齐先生和艾芙莱吉恩小姐都专注地看着他。
在旧金山港口,一直都有德国或者南方的船只停泊。有时,黑人会被允许上岸逗留片刻。通常是两三个人一起上岸,但最多不能超过三人,而且傍晚前必须回来。即便是太平洋沿岸国的法律,也规定他们必须遵守晚间的宵禁。但是有些奴隶是专门负责在码头卸货的,他们长期住在岸上,住在码头底下吃水线以上的棚屋里。他们不可能进入商会办公室。但万一他们在那儿卸货,他是否还要自己把箱子搬进田芥先生的办公室?当然不行。一定得找个奴隶来搬,哪怕要站在那儿等一个小时,哪怕耽误了和田芥先生的约会,也在所不惜。他不能在奴隶面前自己搬东西,这一点他一定得小心。这样的错误会让他付出沉重的代价,在那些看到他搬东西的黑人面前,他就再也抬不起头来。
“刚才,”田芥先生说,“我又问了一卦。为了保密,我不能把我的问题告诉你,拉姆齐先生。”他的语气实则暗示:你和你们美国人没有资格知道我们日本人处理的事务。“但是可以告诉你,我得到的结果让我很不高兴,所以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在某种程度上,齐尔丹心里想,我倒是很乐意光天化日之下自己把东西搬进日本时代大厦的。这是个多么自强自立的举动啊!怕什么?又不犯法,又不会进监狱。我要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展现在公共场合从未展现过的一面。可是……
拉姆齐先生没有说话。尽管他努力掩饰,却仍藏不住那种受伤、愤懑和绝望的表情。
他想,要是那些该死的黑奴不在这里出没,我是可以这样做的。我能够忍受比我地位高的人看到我搬东西,能够忍受他们的鄙视——实际上,对于他们的鄙视和羞辱我早已习以为常了。但让那些地位比我低的人看到我搬东西,并因此而瞧不起我,那是绝对不行的。就像刚才,如果那个中国三轮车夫看到我没有坐三轮车,而是自己拖着东西走着去赴约……
“显然,这预示两点钟的时候,齐尔丹先生不会带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田芥先生停了停,“老实说,美国工艺品,我鉴别起来没有把握,因此——”他顿了一下,想挑一个合适的措辞。“因此,请你——可以说是土生土长的拉姆齐先生,请你来帮忙。当然,我们要竭尽全力把这件事做好。”
德国人得对目前的情形负责。他们心比天高。还没有赢得这场战争,就立刻动身去征服太阳系,而且在国内颁布法令……嗯,至少他们的想法还是不错的。毕竟他们成功对付了犹太人、吉卜赛人和圣经学院的学生。斯拉夫人被迫倒退了两千年,全部被赶出欧洲,又回到他们的亚洲腹地——这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又回到骑牦牛、弯弓射箭打猎的生活。在慕尼黑印刷的精美大型画册上,人们可以看到一张张满版彩色照片:碧眼金发的雅利安居民在广袤的世界粮仓乌克兰辛劳地耕田、犁地、播种和采摘。在世界各地的图书馆和报刊亭都能找到这样的画册。这些家伙看上去当然很幸福,他们的农场干净,房屋整洁。你再也看不到醉醺醺的、反应迟钝的波兰人蜷缩在塌陷的门廊前,或者在村里的集市上叫卖病恹恹的郁金香。这一切都已成为历史,就像那些留着车辙,一到雨天就会形成水坑,让板车深陷其中的泥土路成为历史一样。
无毁又无誉。
但是非洲。在那儿,德国人的激情似乎一发而不可收。你不得不佩服他们,尽管稳妥一点的做法是稍微耐点性子,比如,等农田工程完工之后,再发挥这种激情也不迟。如今在非洲,德国人充分展现了他们的聪明才智,以及他们的艺术天分。通过使用原子能,他们把地中海围了起来,抽干水,改造成良田——多么大胆的壮举!对于那些认为这个举动可笑的人,比如蒙哥马利大街上某些冷嘲热讽的商人们,这可是当头一棒。事实上,对非洲的整治几乎是成功的……但是对于这样的工程,听到“几乎”这个字眼,就是个不祥的兆头。罗森堡在一九五八年发表的具有广泛影响的小册子里,第一次使用了这个词。在解决非洲问题的最终方案上,我们几乎实现了目标。但遗憾的是……
老妇新出嫁。
不过仍值得一提的是,解决美洲土著问题曾花了两百年时间,但德国只用了十五年就解决了非洲土著问题。因此,任何批评都是不恰当的。事实上,齐尔丹最近和同行吃饭的时候,曾就这个问题同他们发生争执。显然,他们希望奇迹的出现,似乎纳粹德国能够用魔力来改造世界。真是大错特错。奇迹不会出现,得依靠科学和技术,依靠勤奋工作和杰出天分。德国人一直在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他们做一件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对。
枯杨开新花。
幸好前往火星的太空飞行分散了世界各国对非洲问题的关注。就像齐尔丹曾对同行们说的,纳粹人所拥有的正是我们所缺少的——高贵。看看他们的工作热情和工作效率……更激动人心的是他们的梦想。先飞月球,再飞火星。难道这不正是人类最古老的梦想,以及人类对光荣的最大渴望吗?日本人就另当别论了。我了解他们。我和他们做生意,天天打交道。他们是——让我们面对事实——东方人。黄种人。我们白人向他们鞠躬,是因为他们当权。而看到德国人的壮举,看到白人征服的地方,才让人由衷地感到钦佩。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田芥先生对艾芙莱吉恩小姐说:“请重新开始吧。”录音机又呼呼响了起来。“问卜的时候,我占得大过卦第二十八,并且在第五爻上得了一个预凶的九爻。爻辞说:
“先生,快到日本时代大厦了。”中国三轮车夫说道。由于爬坡费劲,他的胸脯不停地起伏,车速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