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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太阳灯照黑的,”拉姆齐先生轻声辩解,“只是为了多吸收维生素D。”但他流露出的屈辱表情出卖了他。“我向您保证,我依然保有纯正的——”他结结巴巴的,“我没有完全抛弃——美国的民族印记。”
齐尔丹想象着田芥先生客户的样子。显然,这个人特别重要。田芥先生在电话里非常焦虑,由此可见一斑。齐尔丹想起自己的一个重要客户,更确切地说是顾客,一个帮他在旧金山湾高档住宅区的上层人士中间建立了声誉的顾客。
“先生,你是美国人的后代。尽管你花功夫把自己的肤色染黑了。”他审视着拉姆齐先生。
四年前,齐尔丹还没开始做珍藏品生意,而是在杰里街经营一个规模很小、光线昏暗的旧书店。书店旁边有二手家具店、五金百货店和洗衣店。那一带并不安全。夜晚人行道上,抢劫和强奸等暴力事件时有发生。尽管旧金山警察局,甚至日本高层宪兵当局努力制止,也无济于事。每天一打烊,所有店铺的窗户都要用铁栅栏封起来,以防不法之徒破窗而入。后来,那片地区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退役军人,伊藤少校。伊藤少校瘦高个,头发花白,不管是走路还是站在那儿不动,身子都挺得笔直。是他提醒齐尔丹可以做些别的生意。
“没错。”
“我是个收藏家。”伊藤少校解释说。他一整个下午都在翻齐尔丹店里的旧杂志。他的声音柔和,向齐尔丹说了一些当时他还不太明白的事情:许多富有的、有教养的日本人对美国大众文化中具有历史意义的东西很感兴趣。这些东西和古文物一样,是他们搜寻的目标。伊藤少校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自己特别钟情收藏美国的铜纽扣,以及涉及这些铜纽扣的旧杂志。这和收集邮票和钱币一样,没法说清个中缘由。一些有钱的收藏者还出大价钱买藏品。
“因此,我们要迎合他的偏见,送他一件贵重的美国工艺品。”
“我给你说个例子听听。”伊藤少校说,“你有没有听说过叫‘战争的恐怖’的卡片?”他热切地看着齐尔丹。
“我明白。”拉姆齐先生说。听到田芥先生的这番言论,他专注的表情露出一丝痛苦,那张白种人的脸抽搐了一下。
齐尔丹使劲想,终于想起来了。这些卡片是他儿时买泡泡糖的附赠品,泡泡糖一分钱一块。卡片有一个系列,每张卡片上都有一个不同的恐怖场景。
“我在问卜神谕。”田芥先生说道。这时,艾芙莱吉恩小姐又重新进来坐下,手里还拿着录音机。“你知道,贝恩斯先生马上就要到了。对于所谓的东方文化,他持有日耳曼人的观点。我可以给他看看中国书法和德川时期的陶瓷真品,让他大吃一惊,对东方艺术有真正的了解……但是,让他改变对东方文化的看法,不是我们要做的工作。”
“我的一个好朋友,”少校继续说,“专门收集这套卡片。他现在就差一张了。那张‘班乃岛的沦陷’。他出了大价钱要购买这张卡片。”
看到田芥先生鞠躬致意,拉姆齐先生连忙也挺直身子鞠了一躬。
“抛卡片。”齐尔丹突然说道。
田芥先生鞠了一躬。
“什么?”
年轻的拉姆齐先生走进来,胳膊下夹着一个货物清单文件夹。他戴着美国中西部平原印第安人风格的亮色领结,上身是花格子衬衫,下身是低腰紧身牛仔裤。非常时尚。他微笑着向田芥先生走去。“田芥先生,您好。”他说道,“今天天气真好。”
“那时,我们玩抛掷卡片的游戏。每张卡片都有正反两面。”那时他大约八岁,“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套这样的卡片。两个人面对面站,然后每个人抛出一张卡片,让它在空中翻转。谁的卡片落地时正面朝上,两张卡片就都归他所有。”回想那些快乐的岁月,是多么令人惬意,那些快乐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岁月。
“好的,田芥先生。”艾芙莱吉恩小姐放下录音机,站起身,啪嗒啪嗒地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