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迪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爱米文学网aimiw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朱莉安娜说:“我是他的读者,从科罗拉多峡谷市开了一整天车过来。我现在在格里利市。本以为今晚能赶到你们那儿,但现在去不了了,所以想问一下,我明天可以见他吗?”
“噢,天哪。”她说道,“我想起来忘了买什么。睡衣。”
停了一会,阿本德森夫人依然用甜美的声音说道:“没错,现在太晚了。我们睡得很早。你有没有——特别的理由要见我丈夫?眼下他工作特别忙。”
“我们去吃饭吧。”他说道。
“我有话对他说。”朱莉安娜说道。她感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没有生气。她直愣愣地看着电话亭的墙壁,找不到其他话说——她感到腰酸背痛、口干舌燥,嘴里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她看到电话亭那边的杂货店里,老板正在汽水柜前卖奶昔给四个孩子。她也想到那边去。阿本德森夫人说话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在听。她渴望喝点冰凉新鲜的饮料,再来一块鸡肉色拉三明治。
“怎么了?是不是我买太多了?”我知道是这个原因,她心想,我花太多钱了。“我可以退掉几条裙子。”
“阿本德森的工作不定时。”阿本德森夫人轻快地说道,“就算你明天开车过来,我也不能保证你能见到他。他或许要写一整天东西。但如果你来之前明白了这一点——”
“不想。”他的声音冷淡粗鲁,让她吃了一惊。
“是的,我明白。”朱莉安娜打断了她。
“你不想把腰围收一点吗?”乔把车开上丹佛市中心的车道上时,朱莉安娜问他,“我是说你的西服。”
“如果方便的话,我知道他是很乐意和你聊上几分钟的。”阿本德森夫人继续说道,“但是,如果碰巧他不能打断工作和你说话,甚至不能见你一面,请你也别失望。”
朱莉安娜想,他的西服应该改一下。但是乔又开始焦躁不安。他用随身携带的德国钞票付了账。还有一样东西,朱莉安娜想到。一只新手提包。她和售货员一起给他挑了一只黑色鳄鱼皮手提包。就这些了。他们离开商店,回到车里。已经四点半了。购物——至少在乔看来——已经全部结束。
“我们读了他的那本书,非常喜欢。”朱莉安娜说,“现在我身上就有一本。”
给他买了一件杜彭牌新型合成纤维西服,版型很好。买了新袜子、新内衣,还买了一双时尚的尖头皮鞋。还有什么?朱莉安娜想。衬衫。领带。她和售货员一起挑出两件带翻边袖口的白衬衫、几条法国生产的领带和一副银质袖扣。给乔买好所有的东西,只花了四十分钟时间。她惊讶地发现,和买自己的衣服相比,这真是太容易了。
“我明白。”阿本德森夫人亲切地说道。
乔耸了耸肩,说道:“意大利人我做够了。”他就这么简单地说了一句。后来他们进男装店给乔买衣服的时候,他闭口不谈这事儿。
“我们在丹佛停了一下,买了点东西,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不是的,朱莉安娜想到。一切都改变了,完全不同了。“听着,”她说道,“是神谕让我来夏延市的。”
朱莉安娜看珠宝的时候,乔进了一家理发店。他出来的时候,朱莉安娜吃了一惊。乔不但把头发剪到短得不能再短,还把头发给染了。她几乎不认得他了。他现在是一头金发。天哪,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为什么?她想。
“噢,天哪。”阿本德森夫人说道。虽然她似乎了解神谕,但并没有把眼下的情形放在心上。
“我还要买些珠宝,”她对乔解释说,“至少是耳环。或者胸针也行——配那件蓝礼服戴。”她领着他,沿人行道来到一家珠宝店。“还有你的衣服,”她内疚地想起来,“我们还得停下来看看你的衣服。”
“我把爻辞念给你听。”《易经》她随身带进了电话亭。她把《易经》竖起来放在电话下面的台板上,使劲地一页页翻着。“请等一会儿。”她找到了那一页,先念了一遍卦辞,然后又把爻辞念给阿本德森夫人听。当她念到上九爻的时候——她听到阿本德森夫人大叫了一声。“怎么了?”朱莉安娜停下来问道。
他们最后达成妥协,买了一件德国生产的合成纤维外套,比天然皮毛耐穿,而且要便宜一些。但她不满意。为了让自己高兴,她开始看珠宝首饰。但都是些廉价的人工珠宝,没有创意,缺乏想象力。
“请继续说。”阿本德森夫人说。朱莉安娜觉得她的语气里多了分警觉和敏锐。
“我穿十四号或十六号的衣服。”他们走进下一家服装店的时候,朱莉安娜说。女售货员带着礼貌的微笑,陪他们来到服装架前。还需要什么?朱莉安娜拿不定主意。趁现在能买,最好多买一点。她的眼睛立刻把店里的所有东西都扫了个遍:衬衫、裙子、羊毛衫、便裤、外套。对了,外套。“乔,”她说,“我得买一件长外套。但不要布料的。”
朱莉安娜读完第四十三卦卦辞,预示有危险的时候,出现了一阵沉默。阿本德森夫人没有说话,朱莉安娜也没有说话。
“是的,”他若有所思地说,“特别是那件蓝礼服。我们去找阿本德森的时候,你就穿那件,明白吗?”他说“明白吗”的时候,语气很凶,好像是在下命令,她觉得很奇怪。
“好吧,我们明天期待你的到来。”阿本德森夫人终于答应了,“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乔把盒子和袋子放进车里的时候,朱莉安娜问:“我穿上一定很迷人,你说呢?”
“朱莉安娜·弗林克。”她回答道,“非常谢谢你,阿本德森夫人。”这时,接线员插话进来,说通话时间到了。朱莉安娜只得挂断电话。她收拾起钱包和《易经》,离开电话亭,朝卖饮料的杂货店走去。
朱莉安娜在试衣间里凝视着自己,心想,胸罩刚过乳头一点点,不到一毫米。胸罩也要花不少钱。女售货员说那是进口的,全手工制作。女售货员又把运动服拿给她看,包括内裤、运动泳装和海滨毛巾袍。但乔突然变得焦躁不安,因此他们离开了。
她点好三明治和可口可乐,正准备坐下来抽支烟放松一下的时候,突然惊慌地意识到,她没有告诉阿本德森夫人关于那个盖世太保或者安全局警察的事,关于那个她丢在丹佛宾馆里的乔·辛纳德拉的事。她简直不敢相信。我居然忘了!她对自己说。忘得一干二净。怎么会这样?我真是个笨蛋,一定是病得太厉害,以至于大脑反应迟钝了。
为了搭配这件衣服,她需要买三双鞋子、更多尼龙袜、好几顶帽子,还有一只手工制作的黑色手提包。后来她发现,这件意大利礼服的领口需要配那种露出乳房上半部分的胸罩,所以又买了几个新胸罩。朱莉安娜在服装店的大试衣镜前端详着自己,觉得穿得过于暴露了,弯腰的时候不太安全。但女售货员向她保证,新的半罩杯胸罩虽然没有肩带,却很牢靠。
过了一会儿,她想在钱包里摸点零钱,再打个电话。当她从凳子上站起来的时候,又转念一想:算了,今晚不能再给他们打电话了;顺其自然吧——现在太晚了。我已经疲惫不堪,他们可能也已经上床睡觉了。
朱莉安娜试了很多衣服,斟酌挑选了很长时间,才终于买到了主打服:一件淡蓝色的意大利名牌礼服,短泡泡袖,领口开得极低。在一本欧洲时尚杂志上,她曾看过一个模特穿类似的衣服。这是今年最时髦的款式,花了乔差不多两百块钱。
她吃完鸡肉色拉三明治,喝完可口可乐,就近找了一家旅馆,订了一间房,哆哆嗦嗦地钻进了被子。
他们在丹佛逛了许多时尚商店。朱莉安娜想,衣服贵得吓人,但乔似乎并不在乎,甚至看也不看价格。她挑好东西后,他只管付钱,然后他们再匆匆赶往下一家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