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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通了: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向温德姆—马特森妥协。不管有没有上黑名单,只要我离开日本人的地盘到南方去,到欧洲去,或者到德国控制的任何地方去,都是死路一条。
“真是好东西,先生。”那个男的说道。
我得向老温德姆—马特森让步认错。
“你们好。”他开口说道,心情也好多了。他们冲他友好地笑了笑,没有一点居高临下的姿态。他店里的陈列品是太平洋沿岸国最棒的,让他们颇有些吃惊。他看出了这一点,满心欢喜。他们是行家。
弗林克坐在床上,旁边放着一杯热茶。他把《易经》放好,从装《易经》的皮套里取出四十九根蓍草。他沉思入定,想好自己要问的问题。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意识到有人进了商店,两个人。一对青年男女,长得都很标致,穿着考究。绝配。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面带微笑,非常专业地向他们从容走去。他们俯身观看柜台里的陈列品,拿起了一只可爱的烟灰缸。是一对夫妇,他猜想,大概住在郊区的云雾山庄。那是新建的豪华公寓,大楼高耸入云,可以俯瞰贝尔蒙特。
然后他大声问道:“我如何才能和温德姆—马特森达成和解呢?”他把问题写在一张便笺上,然后把蓍草在两手间移来移去,直到他得到第一爻——初爻,一个“八”。六十四卦中的一半就被否决了。然后他按照同样的步骤得到了第二爻。他对这套流程已经非常熟悉。一会儿工夫,六爻都有了。卦象呈现在他面前。不看卦图他就知道,这是谦卦第十五。要谦逊。啊,低下的将被抬高,在上的将被降低,有权势的家族将遭受屈辱。他也不用查《易经》的卦辞,因为早就熟记于心。谦卦是一个吉卦。神谕给他带来了吉兆。
约好了,下午两点去。得把店关了,他挂断电话的时候想到,没有其他选择,得让这些顾客高兴,生意全靠他们。
但他还是感到些许失望,因为第十五卦有点虚幻,没什么实际内容。他当然应该谦逊。或许卦象自有其道理。毕竟,他不能对温德姆—马特森施加任何影响。他不能强迫温德姆—马特森重新接受他,只能按照第十五卦的提示去做。在这样的时刻,只能请求和希望,并且满怀信心地等待。到时候,上天自会提升他,让他干回原来的工作,或许还会让他得到更好的位置。
“那么……”齐尔丹硬撑着低声说道,“黄油搅乳器。还有一九〇〇年前后的冰淇淋机。”他的思维拒绝运转。人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或者自欺欺人的时候,总会这样。他今年三十八岁,还记得二战前的岁月,过去的流金岁月。富兰克林·罗斯福、世界博览会,这些都成了往昔的回忆。“要不要我把各种您可能想要的东西送到您办公室去?”他嗫嚅道。
他没有爻辞可读,因为没有九爻或六爻。这是个静卦。没有动爻就没法变卦,他的问卦到此为止。
“那么,有别的东西能替代吗?你有什么推荐的吗,齐尔当先生?”田芥故意把名字说错,这纯粹是侮辱,听得齐尔丹耳根直冒火。如今的美国人没有地位。罗伯特·齐尔丹的血性、恐惧和痛苦一起涌上心头,无法抑制,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舌头像打了结一般,说起话来结结巴巴,握话筒的手黏糊糊的。店里洋溢着万寿菊的花香,背景音乐悠然地响着,但齐尔丹感到自己正坠入无底的深渊。
那就问一个新问题。他重新坐好,大声说:“我还能再见到朱莉安娜吗?”
“对不起,先生。”透过店里的窗户,齐尔丹阴郁地看着室外温暖灿烂的阳光,看着旧金山的办公大楼。
朱莉安娜是他的妻子,更确切地说,是他的前妻。他们一年前离婚,最近几个月他一直没有见到她。事实上,他甚至都不知道她住哪儿。显然她已经离开了旧金山,或许已经离开了太平洋沿岸国。他们俩共同的朋友也不告诉他有关她的消息,不知道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隐瞒他的。
“我没法再等了。”田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