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尼斯瓦夫·莱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爱米文学网aimiw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上层走廊高高的窗户上是一幅格外美丽的日落景象。它不是通常那种好似肿胀的阴郁的红色,而是一片朦胧闪亮、色调各异的粉红色,上面似乎撒满了一粒粒纯净无比的银子。沉重的海洋波浪起伏,好似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平原,海面上闪烁着一种柔和的暗紫色反光,就像是对天空中柔和光晕的回应,只有天顶还是一片铁锈红。
“我们可以走了吗?”哈丽用口型不出声地问道。我点点头。她站起身。我跟谁都没有道别—我觉得那样有些荒唐—我从萨特里厄斯的身边走过。
走到下层走廊的中央,我突然停住了脚步。一想到我们将再次被关在舱室里,面对着海洋,就像在一间牢房里,我就几乎无法承受。
哈丽从书上抬起头,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他们。我走到她身边,她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实验已经结束了,萨特里厄斯慢慢走向这台机器巨大的圆锥形顶部。
“哈丽,”我说道,“你瞧……我想到图书室去看看。你不介意吧?”
实验的其余部分是看不见的。直到他们站在墙边的控制台前,启动了所需的设备时,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电流开始在带有装甲保护层的地板下的线圈里流动,带着一种微弱而低沉的嗡嗡声,接着指示器垂直玻璃管中的指示灯开始向下移动,表示X射线发射器粗粗的发射管正在沿着竖井下降,一直降到竖井的开口处。等到指示灯停在了最低刻度,斯诺特便开始升高电压,直到指针,或者更准确地说,代表指针的白色线条抖动着向右转了半圈。电流的噪声依稀可辨,四周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装着胶卷的转盘在转动,但上面有罩子,因此就连这些都看不见,只有尺码计数器像钟表似的嘀嗒作响。
“当然,我很乐意去,我也可以找本书看看。”她说道,话音里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愉悦。
我已经无事可做,但我并没有离开。他们俩把胶卷插入了调制器的氧化读取头里。萨特里厄斯把胶卷的尾端又看了一遍,怀疑地皱着眉头,仿佛在试图破译那些波动的线条里所包含的信息。
我感觉自从昨天开始,我们之间就出现了一条难以填补的鸿沟。我觉得自己至少应该给她一点温暖的表示,然而我却被一种冷漠完全控制。我不知道必须有什么事情发生才能让我从这种状态中解脱出来。我们沿着走廊往回走,下了一个斜坡,来到一个小小的前厅。这里有三扇门,门和门之间有花摆在水晶玻璃窗后,就好像是在陈列柜里。
我站起身,在房间里四处走动。与此同时,萨特里厄斯从暗室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已经冲洗好并晾干了的胶卷。胶卷有十几米长,上面全都是弯弯曲曲、略显白色的锯齿状波浪线,就好像是某种霉菌或蜘蛛网,延伸在滑溜溜的黑色赛璐珞带子上。
通往图书室的是中间那扇门,门的正反面都包着鼓鼓囊囊的人造革,我开门时总是尽量不去碰它。里面是一个圆形大厅,比外面稍稍凉爽一些,头顶银灰色的天花板上画着装饰风格的太阳图案。
“哦……那好吧……”他咕哝道,一边环顾四周,好像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斯诺特走到我的椅子跟前,开始动手解下我头上的绷带,萨特里厄斯则进了暗室。
我将手在那套索拉里斯学经典著作的书脊上扫过,正要取下吉斯专著的第一册,就是薄纸下的卷首插图上有作者铜版画肖像的那本,却意外地发现了一本上次没注意到的敦实的八开本著作,作者是格拉文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