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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只是咕哝了一声,嘴里塞得满满的。他的吃相就好像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他给自己倒了半杯葡萄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长舒了一口气,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盯着我看了片刻,然后咕哝道:
“你把衣服弄脏了。”我说道。
“你留胡子了?这下可好……”
两天后的傍晚,我和哈丽正坐在小厨房里,斯诺特突然走了进来。他身穿一套西装,一套真正的地球上的西装,让他变了样子。他看上去更高了,也更老了一些。他几乎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就走到桌前,也没坐下,就这样弯着腰,开始直接从罐头里吃冷肉,一边还大口啃着面包。他不小心把袖子伸到了罐头里,上面沾上了油。
哈丽哗啦一声把盘子放进了洗碗池里。斯诺特开始轻轻地来回摇摆,他做了个鬼脸,大声地咂着嘴,用舌头舔着牙齿。我觉得他这样做是故意的。
第二天晚上,在蓝色太阳预计升起之前大约一个小时,我们又目睹了另一种现象—海洋发出磷光。一开始,在黑暗笼罩的海面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种发白的光芒,模模糊糊,随着波浪的节奏缓缓移动。接着,这些光点连在了一起,并开始扩散,直到这种幽灵般的微光一直延伸到四面八方的地平线上。光的强度不断增强,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随后,这种现象以一种令人惊叹的方式结束:整个海洋开始熄灭。一片前沿足有几百英里宽的黑暗区域由西向东向前推进,当它从观测站所在的地方一扫而过时,仍在散发着磷光的那部分海洋看上去就像是一片延伸在阴影中的光芒,向东越走越远。当它到达地平线时,它仿佛变成了一片巨大的极光,很快便消失了。不久后太阳升起,那片空旷死寂的广阔海洋又重新伸向四面八方,带着几乎看不见的波纹,向观测站的窗户反射着水银般的微光。海洋磷光现象已经有人描述过。据观察,在一定比例的实例中,它发生在非对称体出现之前,除此之外,它还是原生质活动局部加剧的一种典型标志。然而,在接下来的两周内,观测站内外都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一次,在半夜里,我听到了一阵遥远的呼喊,像是来自四面八方,但同时又像是凭空而生,音调极高,尖厉刺耳,拖得很长,更像是一种非人的高声哀号。我从噩梦中惊醒,静静地躺了很久,聚精会神地侧耳倾听,不能完全肯定这种尖叫是否也是梦。前一天,从我们舱室上方的实验室里传来了一种沉闷的响声,就好像有人在搬动重物或是仪器设备;我觉得这种尖叫声也来自那里,但究竟是怎么传过来的并不清楚,因为两层之间有隔音天花板。那个垂死的声音持续了将近半小时,弄得我神经紧张,浑身是汗,几乎半疯,差一点就要跑到楼上去看个究竟。但最后那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移动重物的声音还能听到。
“懒得刮胡子了,是不是?”他问道,两眼盯着我不放。我没有回答。
这种平静而又宏大无比的景象实在令人震惊,更是把哈丽给吓坏了,但我却无法向她解释。尽管我是一个索拉里斯学家,这种现象于我于她一样新鲜,一样不可思议。不过在索拉里斯星上,每年都可以观察到两三次在任何目录里都没有记录的形体和构造物,运气好的话甚至还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