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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出,那他们得向尼克·洛买电影版权才行,因为是他写了这首歌。而我根本不认识尼克·洛的经纪人。
“行吧。”
他们朝我笑了笑说,这个不是问题。
“大卫已经不在制片公司干了。我现在负责这个项目,我先跟你说一声,我真的精神不正常啊。嗨嗨。”
他们建议我在开始写剧本的时候把之前的构想完全推翻,然后在我思考怎么编这个故事的时候,每个人都提了几个年轻影星的名字。
大卫·甘博是早些时候和我通过电话的人,是他安排了此次行程。他不是制片人。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他说他自己“和这个项目关系密切”。
然后我跟他们所有人握手,说我知道怎么写了。
“大卫在吗?大卫·甘博?”
我说我觉得最好还是回英国去写。
这人就是雅各布。我们握了手。
他们说那样很好。
一辆红色小跑车开到酒店外面。司机探出头朝我挥手。我走过去。他灰白的胡子修得很整齐,笑容很有派头,脖子上还戴着大金链子。他还带了一本《人类之子》特意让我瞧了一眼。
几天前,我曾问虔诚·邓达斯,在贝鲁西死的时候,有没有人跟他在一起。
有人递给我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传真——上头写着接下来几天我的行程,空白处有一些手写的内容,写的都是鼓励的话,比如“这次绝对会成为爆款!”还有“肯定会成为伟大的电影!”传真的签名是雅各布·克莱因,显然就是打电话那人。我从来没跟雅各布·克莱因打过交道。
我觉得一定要说谁知道的话,那肯定是他了。
雨停了。阳光温暖明亮,是具有好莱坞特色的光线。我来到酒店主楼,走在布满了桉树叶子的地毯上——这就是昨晚那股止咳水气味的来源。
“他孤身一人死去的。”虔诚·邓达斯说,他老得像玛士撒拉一样,眼睛都没眨一下。“有没有跟其他人在一起跟他的死有个屁的关系。他就是孤身一人死去的。”
“昨天晚上传真给你了。再见。”
离开酒店的感觉很奇怪。
“我……”
我去了前台。
“没问题。我三十分钟后就来酒店接你。已经预订好了。没问题。你收到我的消息了吗?”
“今天下午我准备退房。”
“早饭……?”
“好的,先生。”
“制片公司的雅各布。我们要一起吃早饭吗,嗨嗨?”
“你可不可以……呃,那位园丁。邓达斯先生。那位老先生。我最近几天都没看到他了,我想和他道别。”
“哪位?”
“向我们的一位园丁告别吗?”
电话把我吵醒了,“嗨嗨嗨嗨,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
我梦见鼓手在断断续续地敲鼓,离我只有三十分钟远。
她疑惑地看着我。她很漂亮,她的唇膏是黑莓色的。我不知道她是否在等着被星探发掘。
我看了一会儿电视——全是老剧重播,《欢乐酒店》接着就是《疯狂的士》,然后画面一闪,变成黑白片《我爱露西》,然后我就睡着了。
她拿起电话轻声说了几句,然后说:“抱歉,先生。邓达斯先生已经数天没来上班了。”
床也有点潮湿,雨疯狂敲打着空调外机。
“可以给我他的电话吗?”
我走到楼上进入一间潮湿的小屋。这地方看起来并不适合明星自杀。
“抱歉,先生。我们这里不允许。”她说话的时候看着我,似乎是想让我知道她真的非常抱歉……
水溅得到处都是。院子里的水流都汇聚成小河了。水流进小鱼塘,鱼塘有一部分在墙外院子里。
“你的剧本写得怎么样了?”我问。
我拎着旅行包冒雨走向自己的屋子,手里还握着一串钥匙,前台告诉我,这钥匙可以打开很多道门。空气中有股潮湿的灰尘味,还有股奇怪的止咳水味道。周围很昏暗,可以说是一片漆黑。
“你怎么知道?”她说。
酒店建筑是一座白色仿哥特风格的小城堡。我跟司机道别,然后入住,我没要贝鲁西死掉的那个房间。
“嗯……”
“罗宾·威廉姆斯和罗伯特·德尼罗。他们跟贝鲁西在一起。他们都嗨得不得了。”
“交给乔尔·西尔弗看了,”她说,“我的朋友阿尼和我合作的,他是个快递员,就把它送到乔尔·西尔弗的办公室去了。就跟其他经纪人给的剧本一样。”
“真的吗?”
“祝你好运。”我对她说。
“他们拍了一部有关贝鲁西之死的电影。找个胖子演的,一点也不像他。关于他的死,谁都没说实话。你知道吗,他不是孤独死去的。还有两个人跟他在一起。电影公司不想那么拍。但是当豪车司机就能听说各种消息。”
“谢谢。”她说着用涂了黑莓色的嘴唇笑了笑。
“嗯,听说过。”
加上美国、洛杉矶这个限制条件后,包含邓达斯这个姓的信息有两条,我觉得似乎都不太靠谱。
“贝鲁西。约翰·贝鲁西。他就是在你住的那个酒店死去的。嗑药。你听说过吗?”
第一条是个名叫珀耳塞福涅·邓达斯的女士。
“什么?”
第二个号码我打过去找虔诚·邓达斯时,一个男人的声音问:“你是谁?”
我们沉默地坐着,冒雨驶过了好莱坞,过了一会儿他说:“问他们要贝鲁西死去的那个房间<a id="noteBack_1" href="#note_1">[1]</a>。”
我跟他说了我的名字,还说我之前住在那家酒店,邓达斯有个东西在我这里。
“这是什么意思呢?”他既疑惑又不太高兴,“我看过英国电影。”
“先生,我祖父已经死了。他昨晚去世的。”
“没那么严重。”
我实在过于震惊,甚至感觉到血液从我脸上一点点褪去——那些陈词滥调说得都是对的。我吸了口气。
“不只是有点吧。英国每天下雨,”他笑着说,“还有浓雾。真正很浓很浓的雾。”
“真遗憾啊。我很喜欢他。”
“有点多。”
“是啊。”
“城里稍微下了点雨,突然间大家就都不知道该怎么开车了。”他对我说。我靠在车里的靠垫上:“听说你们英国雨水更多。”这是一个描述,不是提问。
“这真是太突然了。”
他突然转个弯变换车道。本来行驶的车道上发生了一场四车连环相撞的事故,我们绕过去了。
“他年龄大了。而且经常咳嗽。”有人问他在跟谁说话,他说没谁,然后他对我说,“谢谢你打电话来。”
他没了兴趣。只是偶尔低声咒骂其他司机。
我觉得很惊讶。
“我是个作家。”
“对了,他有一本剪贴簿还在我这里。他没拿回去。”
“没去过,先生。我看过英国电影。你是演员吗?”
“是那本旧的电影明星剪贴簿吗?”
“是的。你去过吗?”
“是啊。”
“英国?”
对方沉默片刻。
“英国。”
“你留着吧。我们都不想看见那东西了。先生,我必须挂了。”
“你从哪里来?”他问。我们已经离开了机场,驶上了遍布霓虹灯的湿润街道。
咔嚓一声,电话就挂断了。
他把我的包放进后备厢,他称之为行李箱,然后给我打开车子后门。
我把剪贴簿装进我的包里,等到有泪水滴到褪色的皮革封面上时,我才惊觉自己在哭。
“嗯,我常说洛杉矶是个三十分钟的城市,不管你想去那里,顶多三十分钟。”
我最后一次去池塘边看了看,和虔诚·邓达斯告别,也和好莱坞告别。
“没有。”
三条幽灵般的白色锦鲤游上来,慢慢地划着水,在这永恒的池塘中穿行。
他摇头:“就二十五分钟,三十分钟。你之前来过洛杉矶吗?”
我记得他们的名字:巴斯特、幽灵、公主,但是分不出谁是谁了。
“酒店远吗?”
车子在酒店门厅外等我了。距离机场只需三十分钟,我已经准备好忘记这一切了。
“我直接带你去酒店,先生。”司机说。我没带什么行李,只有一个旧的旅行包,里面装了几件T恤、内衣和袜子,他对此似乎觉得有些失望。
<a id="note_1" href="#noteBack_1">[1]</a>约翰·贝鲁西,好莱坞喜剧明星,一九八三年三月五日晚死于吸毒过量。
一个穿黑色制服的豪华加长轿车司机正在机场等我,他拿着一张写了我名字的白色卡片,那字写得很整齐,就是拼错了。
<a id="note_2" href="#noteBack_2">[2]</a>尼克·洛在专辑《Jesus of Cool》中有一首歌名为《玛丽·普罗沃斯特》(Marie Provost),其中一句歌词是“The winner who became a doggie’s dinner”。《我认识那新娘》也是尼克·洛的一首歌。
我到达洛杉矶的时候那儿正在下雨,我觉得自己仿佛被上百部老电影包围着。
<a id="note_3" href="#noteBack_3">[3]</a>指《电锯惊魂》的幕后主角贾森(Jason)和《玩具熊午夜后宫》里的恐怖玩具熊弗雷迪(Fred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