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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克在车上敲下了完全不同的编码,它掉了个头,选择了一条车道,带着我们在场地上行驶起来。我没关心它要去往哪儿,我已经放弃了。
没人能指责我是个种族主义者。我不在乎一个人的肤色、种族,或是他的宗教。但是,人就是人,而火星人是另外一种东西。在我看来,他们甚至称不上是动物。我情愿一整天待在一只疣猪的身边。允许他们进入人类的饭店和酒吧实在是太过分了。但是,条约已经签了,我还能抱怨什么呢?
我们从车上下来之后,它又回去了刚才来的地方。在我前面有一架梯子,它的一头消失在了顶上的不锈钢天花板里。达克推了我一下。“上去。”上面有一扇天窗,旁边有个标志写着“辐射区——最多停留13秒”。数字是用粉笔写上去的。我停了下来。我对是否有后代倒不是特别在意,但我不是个傻瓜。达克笑了笑说道:“穿上铅裤衩了吗?开窗,马上钻出去,沿着梯子进到飞船里。如果你不停下来挠痒痒,至少还能富余三秒钟。”
他优雅地穿过了房间,绕过了门口的桌子,那张桌子旁坐着四个火星人。我不喜欢火星人。我不认为戴着头盔的那一截子树干称得上是个人。我不喜欢他们胳膊的生长方式,它们让我联想起蛇从洞里爬出的样子。我也不喜欢他们不用扭头就能看到所有方向的事实——如果他们称得上有头的话。他们当然没有头,而且,我受不了他们的味道!
我相信我富余了五秒钟。我在阳光下爬了大约十英尺,然后进入了飞船上的一根长管道。一路上我都是跳着梯级爬的。
眼前就放着那杯他请的酒,所以我无法拒绝。我也不想拒绝;他让我好奇。我喜欢他,尽管只认识了他十分钟。他是那种身材健硕、长相却有几分天真的人,女人喜欢这种人,男人愿意服从这种人的命令。
飞船显然很小,至少控制室相当狭小。我从没机会看到过它的外观。之前,我只乘坐过月球穿梭机伊文杰琳和她的姐妹船加百列,那次我鲁莽地接下了在月球上的任务,和其他人搭帮一起演出——我们的经理认为杂耍、走钢丝和其他杂技也能在月球的六分之一个重力加速度下同样出彩,要说道理也没错,但他没有给我们排练的时间来适应低重力。我不得不利用了“受困旅行者法案”才得以回来,并且失去了我的行头。
他坐着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打算开口接茬聊,却又改变了主意,朝着招待挥了挥手指,示意再倒满。酒添完后,他动作连贯地付了钱,喝干了他的那杯,起身离开了座位。“等着我。”他小声说道。
控制室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躺在三张抗荷椅中的一张上,忙着操作仪表,另一个人在别扭的姿势下拧着一把螺丝刀。躺在椅子上的人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另一个人回过头,看着有些担忧。他对着我身后说道:“乔克怎么了?”
“是个好主意。”我得意道。
达克的半个身子还在舱门外头。“没时间了!”他急促道,“你配平失去他的重量了吗?”
“呃……或许我该跟你学几课。”
“莱德,可以起飞吗,塔台怎么说?”
“是的。”
抗荷椅上的人懒洋洋地说道:“我每两分钟就计算一次。已拿到塔台的许可,再过四十——呃——七秒。”
“应该吧,”他不情愿地承认道,“我真的是那样子走路的吗?”
“从椅子上起来!动作快点!时间不等人!”
“明白我说的了?”我滑入了椅子之后问道。
莱德懒洋洋地从椅子上爬了起来,达克马上坐了上去。另外一个人把我推进了副驾驶的椅子上,并在我胸前系上了安全带。随后,他转身滑下了逃生管道,莱德跟在了他身后,却又停了下来,抻着脖子调皮地说道:“请出示车票!”
还有十几处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细节。关键是模仿时,你得成为一个太空人,保持身体的警惕,并下意识地维持平衡——你必须让这种感觉融入你的生命。一个城里人一辈子都行走在平整的地面上——在地球标准重力之下坚实的地面——一张烟纸都能把他绊倒。太空人可不会。
“哦,妈的!”达克解开了安全带,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两张我们用来偷渡上船的证件,递给了他。
“我来演给你看吧,”我说道,“我会用地面人的姿势走到门口,然后再用你的姿势走回来。看好了。”我走了一遍,回来的时候稍微夸张了一下他刚才的姿势,以便让他那对未受过训练的眼睛也能看出来。我在地板上滑着前进,仿佛脚踩在了甲板上,重心前倾,屁股撅着保持着平衡,手朝前伸着,随时准备抓牢。
“谢谢,”莱德回应道,“再见,一路平安,不多说了。”他轻快地消失了。我听到空气闸门被关上了,耳膜因此而鼓了一下。达克没有回应他的告别,他的眼睛忙于注视各种计算机的按键,并做出了些调整。
他看了眼我的名片,随手把它塞进了袖子上的口袋中——我觉得被冒犯了;这些名片花了我不少钱——上面的字体真的像手工雕刻上去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小声说道,“但是,我的动作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还有二十一秒,”他跟我说,“不会有倒数。确保你的胳膊保持在椅子内,全身放松。我们要去蜜月旅行了。”
“别担心,我觉得其他人应该都没注意到,只不过我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我递给了他一张名片,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世上只有一个洛伦佐·斯麦思,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是的,我是“伟大的洛伦佐”——一个古典话剧演员,无论是现场表演,还是录影,均能出彩——“非凡的模仿艺术家”。
我照他的要求做了。仿佛等了好几个小时,才感受到了突然向上的加速度。最后我说道:“达克?”
他压着嗓子问道:“怎么暴露的?”
“闭嘴!”
“对不起,”我说道,“你想当什么人是你的事,但我有眼睛,你走进来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暴露了。”
“只有一个问题:我们去哪儿?”
“小声点!”他不动声色地打断了我,“你怎么能断定我是个游客?你又不认识我。”
“火星。”我看到他的大拇指按下了一个红色的按钮,紧接着就晕了过去。
但是,我的声带有它自己的主意,完全不受本人的控制。“别扯了,水手,”我回答道,“如果你是只地面上的土拨鼠,那我就是第谷的市长。我打赌你在火星上喝酒的次数更多,”在注意到他举起酒杯那谨慎的样子,暴露了在低重力环境下养成的习惯后,我接着说道,“远超过你在地球上的次数。”
第谷:此地名取自“第谷环形山”,月球正面南半部一座醒目的大撞击坑。——编者注(如无特别说明,本书中注释均为编者注。)
还有一个理由足以令我不再坚持。太空人不怎么来明日之家酒吧,这里不是他们喜欢的类型,而且离空天站有好几英里远。当他们中的某位穿着地面服饰,躲避在酒吧中阴暗的一角并拒绝承认自己是个太空人时,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选择了这个角落,可以让我看到周围,别人却无法注意我——那时我在各处都欠了点钱,不是什么大数目,但足以让我觉得尴尬。我应该想到他也有其理由,需要尊重他的决定。
恩里科·卡鲁索(Errico Caruso, 1873—1921),意大利著名男高音歌唱家。书中人名如无标注,多为虚构。
这是我与达克·布洛德本特交往中所犯的第一个错误。他并没有回之以我期待中的“允许起飞!”或是“安全着陆!”,而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随后轻声说了句:“学得不错,但对象错了。我从没上去过。”
理查德·伯比奇(Richard Burbage, 1567—1619),英国演员,被认为是有史以来最顶尖的莎翁剧演员之一。
但我把想法都闷在了心里,并用我仅剩的半块钱给他买了杯酒,权且将其视作某种投资。太空人一般都挺有钱的。“点火!”碰杯时我喊了一声。他旋即瞥了我一眼。
约翰·威尔克斯·布斯(John Wilkes Booth, 1838—1865),美国戏剧演员,于1865年刺杀了林肯总统。
我看到这个大骨架的家伙仿佛是制帐工奥玛打扮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过于宽大的垫肩,然后是过短的裤腿,在他坐下时露出了多毛的大腿。那件皱巴巴的衬衫,套在奶牛身上没准还顺眼得多。
亚力克·吉尼斯(Alec Guinness de Cuffe, 1914—2000),美国演员,有“影坛千面人”之称,曾在电影《仁心与冠冕》中一人分饰八角。
这是逻辑上的必然。职业让他错以为自己是万物之主,每次降落到地面,他都会觉得自己屈居于一群农民之中。至于他俗气的穿着,对于一个九成时间都穿着制服,并且习惯于深邃的太空远甚于城市的人来说,你很难期望他能穿着得体。那些所谓的裁缝在每个空天站附近开满了铺头,而他则是他们向之兜售“地面服饰”的冤大头。
休伊·皮尔斯·朗(Huey Pierce Long Jr., 1893—1935),美国民主党籍政治家,于1935年被刺杀。
如果有人穿得像个乡巴佬似的走进来,却表现得像是这地方的主人,那他肯定是个太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