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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灵芝道:“你要等到几时?”
胡铁花道:“这两人费了这么多事,到这船上来,为的是什么呢?”
胡铁花这次不理他了,笑道:“我喝酒是有名的‘见光死’,现在天已快亮了,只要天一亮,我就连一滴酒也喝不下去。”
海阔天苦笑道:“这的确费人猜疑,只不过……”
张三笑道:“喝酒又不是娶媳妇,难道也要选个大吉大利的日子么?”
他声音压得更低,悄声道:“在下却可带三位去看样东西。”
胡铁花道:“喝,自然是要喝的,但现在却不是时候。”
胡铁花皱眉道:“什么东西如此神秘?”
金灵芝瞪眼道:“废话少说,你究竟是喝,还是不喝?”
海阔天还未答话,突听门外“笃”的轻轻一响。
胡铁花叹道:“看来这人帮腔拍马的本事倒不错,果然是个天生的奴才胚子。”
他脸色立刻变了,耳朵贴到门上,屏息静气地听了很久,将门轻轻地打开了一线,又向外面张望了半晌,才悄声道:“三位请随我来,一看就明白了。”
张三悠然道:“没有这么大的肚子,怎能吹得出那么大的气?”
舱房外有条很窄的甬道。甬道尽头,有个小小的楼梯。
胡铁花望着面前的四壶酒,喃喃道:“一壶酒就算五斤吧,四壶就是整整的二十斤,我就算喝不醉,也没有这么大的肚子呀!”
这楼梯就是通向下面船舱的,海阔天当先领路,走得很轻、很小心,像是生怕被人听到。
丁枫笑道:“看来只怕是的。”
下面的船舱终年不见阳光,阴森而潮湿,一走下梯,就可隐隐听到水手们发出来的鼾声。
胡铁花搓了搓鼻子,笑道:“金姑娘是在跟我说话么?”
十七个水手不分昼夜,轮班睡觉,一睡就很沉——?工作劳苦的人,若是睡着,就很难再叫得醒了。
她这话也还是不知对谁说的,但每个人的眼睛都瞧着胡铁花。
堆置货物的舱房,就在楼梯下,门上重锁,两个人守在门外,手掌紧握着腰畔的刀柄,目中都带着惊慌之色。
金灵芝道:“你喝四壶,我喝两壶。”
海阔天当先走了过去,沉声道:“我走了之后,有别人来过么?”
用不了多久,六壶酒都已摆到桌子上。
两人一齐躬身道:“没有。”
金灵芝瞪了他一眼,居然没有搭腔,张三也已走远了。
海阔天道:“好,开门。无论再有什么人来,都切切不可放他进来!”
胡铁花冷笑道:“你不用着急,以后总有得叫你好受的,你慢慢地等着吧。”
门一开,胡铁花就嗅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又臭又腥,有些像咸鱼,有些像海菜,又有些像死尸腐烂时所发出的臭气。谁也说不出那是什么味道。
但他还是拿着酒壶走了出去,嘴里还喃喃自语道:“花了成万两的银子买下我,就只叫我倒酒,这岂非太不合算了么?”
张三皱着眉,眼角瞄着胡铁花的赤脚——?看到海阔天的神情那么诡秘,他出来时也忘记穿鞋子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酒在哪里,在这地方也用不着他去倒酒。
胡铁花瞪着眼道:“你少看我,我的脚还没有这么臭。”
她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张三却立刻应声道:“遵命!”
海阔天勉强笑道:“这是海船货舱中独有的臭气,但食物和清水,都放在厨房边的那间小舱房里。”
金灵芝忽然道:“再去倒六壶酒来。”
胡铁花长长吐出口气:“谢天谢地,否则以后我真不敢放心吃饭了。”
他立刻又摇了摇头,道:“连舐酒都不能算,只能算是嗅酒。”
张三道:“但酒却是放在这里的,你以后难道就不敢放心喝酒了么?”
胡铁花挑起了大拇指,失声赞道:“老臭虫,你瞧见了么?要这样才算是喝酒的,像你那样,只能算是在舐酒。”
货舱中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其中果然有几百坛酒。中间本有块空地,现在却也堆着些东西,上面还置着层油布。
然后他才走回角落,站在公孙劫余身后,面上仍带着那种惊恐痴呆的表情,就像是个受了惊的孩子。
胡铁花还未说话,突见海阔天用力将油布掀起,道:“各位请看这是什么?”
白蜡烛缓缓走入了船舱,竟又拿起了这壶酒,嘴对嘴,片刻间这一壶酒又喝得干干净净。
油布下盖着的,竟是六口棺材。
桌上的酒壶又加满了。
胡铁花失笑道:“棺材我们见得多了,海帮主特地叫我们来,难道就是看这些棺材的么?”
从此之后,谁都没有瞧见他再走下过船舱,也没有再听到他说过一句话,直到第二次上弦月升起的那天晚上——?
海阔天面色凝重,道:“海船之上,本来是绝不会有棺材的。”
向天飞面上阵青阵白,突然跺了跺脚,走到船尾的舵手旁,一掌将那舵手推开,自己掌着舵,望着江上的夜色,再也不回头。
胡铁花道:“为什么?难道船上从来没死过人?”
白蜡烛仍是面不红,气不喘,双手托着船,慢慢地走到船舱旁,轻轻地放了下来,才转身面对着向天飞,一字字道:“你少说话。”
海阔天道:“在海上生活的人,在海上生,在海上死,死了也都是海葬,根本用不着棺材。”
大家不由自主,全都失声喝道:“好!”
胡铁花皱眉道:“那么,这几口棺材却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们以为白蜡烛这下子纵然不被撞得血肉横飞,至少也得被撞去半条命,谁知他身子往下一蹲,竟将船平平稳稳地接住了。
海阔天道:“谁也不知道。”
此刻整条船横空飞来,力量何止千斤,只听风声刺耳,本来站在船头的两个水手,早已吓得远远躲了开去。
胡铁花愣然道:“难道谁也没有瞧见有人将这六口棺材搬到船上来?”
白蜡烛伸手拔出了钉在船头上的铁锚,口中吐气开声,低叱了一声,那条船突然奇迹般离水飞起。
海阔天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