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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紧握着栏杆。好冷的栏杆，一直可以冷得进入心里。
一长排人，就像是一长排树，静静地等在黑暗中，动也不动。
“我说出来，只因为我想求你一件事。”
花园里很静，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有人。
“什么事？”
他怔住。
“不要怪我的父亲，也不要怪别人，因为这件事错的是我，你只能怪我。”
又有风吹过，他忽然推门走了出去。
楚留香沉思着，忽然问道：“你以为我会怪什么人？”
刚才来的时候，他本觉得自己很可笑，现在却觉得自己很可恶。
“那个要你来的人。”
他这一生也从未如此狠心过。
“你知道她是谁？”
他只有狠下心来，赶快走，赶快将这件事结束。
她摇摇头，淡淡道：“我只知道有些人为了十万两银子，连自己兄弟都一样会出卖的。”
因为他知道，既不能安慰她，也不能分担她的悲哀和痛苦——除了同情外，他什么都不能做。
楚留香立刻追问：“你不认得张洁洁？”
他想回头，却又忍住。
“谁是张洁洁？”
有风吹过的时候，他仿佛听到屋子里传出一阵轻轻的啜泣声。
“艾青呢？卜阿鹃呢？你也不认得她们？”
这些问题也许连楚留香都无法答复。
“这些名字我根本从未听说过。”
她是谁？
楚留香又沉默了很久，忽然长叹道：“其实你也该怪你自己。”
她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又忽然走了？
“为什么？”
为什么她只叫了一声？
“因为你也是被人利用的……被利用作杀我的工具！”
至少总应该有一个——那大叫的女人。
她张开了眼睛，仿佛很惊异：“是谁利用了我？是谁想杀你？”
难道这里根本就没有别的人？
楚留香笑了，淡淡笑道：“现在我还不知道，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的！”
难道这里的人都是聋子？
高墙上风更冷。站在墙头，依稀还可以看见她一身白衣如雪。
刚才那一声锣响，和那一声大叫，仿佛根本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还在倚着栏杆，发冷的栏杆。但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她的心更冷？
夜更静寂。
“我只求你一件事，只求你莫要恨我的父亲。”
这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只可惜他也许永远也不会说了。
楚留香绝不恨他们，只觉得他们值得怜悯，值得同情。他们也和楚留香同样是在被人利用，同样是被害的人。楚留香应该恨的是谁呢？
他是不是真的已看出了危险在哪里？他究竟看出了什么？
“你一定很后悔，根本就不该来的。”
“只有看不见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
他的确很后悔，后悔不该太信任张洁洁，他只希望能见到她。那时他说不定会揪住她的头发，问个清楚，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子害人？
因为他从来也没有如此接近死亡过。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一生只怕是永远再也不会看到张洁洁了。
在他充满了传奇和危险的一生中，这好像只不过是个很平淡的插曲，既不值得回忆，更不值得向人们诉说。但他自己却知道，这件事是他毕生难以忘怀的。
她当然绝不敢再来见他。他也没法子找到她。
在这里他虽没有得到什么，却也没有失去什么。
除了知道她的名字叫张洁洁之外，他对她这个人根本一无所知。
走的时候他连一声“珍重”都没有说，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走了。
甚至连这名字究竟是真是假，他都不知道。
来的时候他只敲了敲门，就这样简单地进来了。
“其实能永远不见她也好，反而落得太平些。”
可是他脸上的表情为什么如此痛苦？他为什么痛苦？为谁痛苦？
这样的女孩子除了会害你，害得你头晕脑涨，头大如斗之外，对你还能有什么别的好处？
既没有留下什么，也没有带走什么。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只要想到以后永远再也看不到她时，楚留香心里就会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怅惘，仿佛突然失落了什么。
他悄悄地来，现在又悄悄地走。
高墙上的风真冷。楚留香轻轻叹了口气，从墙头跃了下去。
楚留香木立在黑暗中。
这次跃下时他并不觉得惶恐，因为他很有把握。
却看不见窗外的星光月色。
他知道自己会落到什么地方。那既不是陷阱，也不是火坑，只不过是条很僻静的小巷子。
窗子虽然是开着的。
他可以尽量放心。他太放心了。直到他落下去之后，才发觉下面虽没有火坑，却有个水盆，他的人恰巧就落在这水盆里。然后他立刻就听到一个人的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