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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道：“一点也不错，以我看也是放走了的好，她若留在这里，少时若又掉两滴眼泪，胡相公的心就难免又要被打动了，胡相公的心一软，说不定又想去摸人家的大腿，若再被人家的剑抵住脖子，到了那时，唉……”
楚留香道：“是有些不同。”
他长长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我就算想再救胡相公，也找不到第二条破船来弄沉了。”
张三道：“看他的轻功身法，似乎和中土各门各派的都不同。”
胡铁花也仰天打了两个哈哈，道：“好好好，你两人一搭一档，想气死我是不是？告诉你，我一点也不气，我上了人家一次当，就再也不会上第二次了！”
楚留香道：“的确不错。”
张三道：“哦？胡相公这难道是第一次上女人的当么？”
过了很久，张三才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凭良心说，这人的轻功实在不错。”
胡铁花说不出话来了，鼻子似乎又有点发痒，又要用手去摸摸，楚留香这摸鼻子的毛病，他早已学得“青出于蓝”了。
只见他两条长腿迈出几步，人已远在二三十丈外，眨眼就不见踪影，胡铁花就算还想拉住他也已来不及了。
张三道：“据我所知，胡相公上女人的当，没有七八百次，也有三五百次了，每次上了当后，都指天誓言，下次一定要学乖了，但下次见了漂亮女人时，他还是偏偏要照样上当不误，你说这是不是怪事？”
话未说完，身形已展动。
楚留香笑道：“他上辈子想必欠了女人不少债，留着这辈子来还的，只不过……凭良心讲，他这次上当，倒也不能怪他。”
但勾子长的面色却似已有些变了，突然拱了拱手，笑道：“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香帅、胡兄，晚上‘三和楼’再见了。”
张三道：“哦？”
这时天还没有完全黑，火光看来还不明显。
楚留香道：“那位金姑娘本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若说她骑马上过房、闯过男人澡堂，甚至说她脱光了衣裳自街上走过，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但若说她会以奸计骗人，那就连我也是万万想不到的了。”
突见一道淡青色的火光冲天而起，在暮色中一闪而没。
胡铁花叹了口气，喃喃道：“这老臭虫虽然也是个臭嘴，但有时至少还会说几句良心话，我就因为再也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上她的当。”
勾子长笑了笑，还没有说话。
张三道：“这话倒也有理，但方才骗人的难道不是她么？”
胡铁花也叹了口气，道：“你什么人不好学，为什么偏偏要学他呢？”
楚留香道：“我想，她方才那么样做，一定不是她自己的主意。”
勾子长道：“但愿能如此。”
胡铁花道：“不错，她一定是受了别人的指使，说不定还是被人所胁，否则……”
胡铁花道：“你想跟着他学？”
张三道：“否则她一定不忍心来骗我们这位多情大少的，是不是？”
勾子长道：“实在佩服已极。”
他不让别人说话，接着又道：“但像她那种脾气的人，又有谁能指使她？威胁她？”
胡铁花道：“你对他一定佩服得很，是不是？”
楚留香沉吟着，道：“说不定她有什么把柄被人捏在手里。”
勾子长叹了口气，道：“香帅目光之敏锐，的确非人能及。”
胡铁花道：“不错，威胁她的人一定是丁枫，你看她见到丁枫时的样子，就可看出来了。”
胡铁花淡淡道：“如此说来，他的本事可真不小，是不是？”
张三道：“那也未必，她对那位丁公子事事忍让，说不定只因为她对他早已情有所钟。女人家对自己喜欢的，总是让着些的。你看那位丁公子，不但少年英俊，风流潇洒，而且言语得体，文武双全，我若是女人，见了他时，那脾气也是万万发作不出来的。”
勾子长又道：“那凶手还在他们衣服里塞满了沙土，所以一沉下去，就不再浮起，若非香帅发现地上的血渍，谁也找不到的。”
胡铁花眼睁睁地听着，忽然站起来，向他长长作了一揖，道：“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其实他也早已看到这两具尸首身上都是湿淋淋的，又何尝不知道尸首必已被抛入江水中。
张三也不禁怔了怔，道：“你想求我什么？还想吃烤鱼？”
胡铁花道：“哦。”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我求求你，不要再气我，我实在已经受不了了，等我发了财时，一定赔你一条船，而且保管和你那条船一样破。”
勾子长还不知道他们的交情，也不知道他们没事就斗嘴，只不过是为了松弛紧张的神经，已抢着来解围了，道：“这两人的尸首，都是从水里捞起来的。”
张三忍不住笑了，喃喃道：“这人本来说的还像是人话，谁知说到后来又不对了……”
张三正是送上门来的出气筒。
他接着道：“你们若说她竟是受丁枫所胁，也未尝没有道理，只不过，丁枫想要的本是楚留香的命，又何苦要他去偷那玉蟠桃？”
他刚受了楚留香的奚落，正找不着出气的地方。
胡铁花道：“这你都不懂么？……这就叫作借刀杀人之计！”
胡铁花叫了起来，道：“好呀，连你这小子也来臭我了，你是什么东西？下次你偷了别人的珍珠，看我还会不会替你去顶缸？”
张三道：“借刀杀人？”
他摇了摇头，喃喃道：“想不到这人活了三十多岁，还是这种火烧屁股的脾气。”
胡铁花道：“丁枫想必也知道这老臭虫不是好对付的，所以就要他去盗那玉蟠桃，想那极乐宫岂是容人来去自如之地？老臭虫若是真去了，还能回得来么？”
张三笑道：“你杀了人后，难道会将尸体留在路上让人家看么？”
张三抚掌道：“不错，想不到你居然也变得聪明起来了。”
胡铁花道：“就在这里？我怎么会没有瞧见？”
楚留香道：“还有呢？”
张三道：“就在这里。”
胡铁花道：“还有什么？”
胡铁花只好装作听不懂，一掠下马，道：“你们究竟是在哪里找到的？”
楚留香笑道：“丁枫用的本是一条连环计，一计之外，还有二计，你这位聪明人怎会看不出了。”
楚留香笑了笑，道：“你好久没有马骑了，我还以为你想乘此机会骑骑马又兜兜风哩，怎么敢打断你的雅兴！”
胡铁花道：“还有第二计？是哪一计？”
胡铁花觉得奇怪极了，来不及翻身下马，已大呼道：“好小子，原来你们找到了，也不招呼我一声，害我跑了那么多冤枉路。”
楚留香道：“那是三十六计中的第十八计，叫调虎离山。”
走了还没有多久，他就发现楚留香、勾子长、张三都围在岸边，那两个骑士的尸首，赫然就在他们的脚下。
胡铁花道：“调虎离山？”
胡铁花终于还是想通这道理了，立刻勒转马头，打马而回。
楚留香道：“不错，他在这里想必有什么勾当，生怕我们碍了他的事，所以就想将我们远远地支到星宿海去，这一去纵能回来，至少也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还不到一顿饭的时候，那两匹马就已去而复返，显然并没有走出多远，就已被人截击，他们的尸首怎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胡铁花默然半晌，摇着头叹道：“看来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看得破丁枫那种人的奸计，我的确还差得远了，这种阴险狡诈的事，我非但做不出，简直连想也想不出。”
江上的船只也少得很。
楚留香失笑道：“但你骂人的本事倒不错，骂起人来，全不带半个脏字。”
胡铁花放马而奔，沿岸非但没有死人的尸首，连个活人都瞧不见。
胡铁花道：“这我也是跟你学的，你难道忘了？”
江岸风急，暮色渐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