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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条条地泡在水池里,被一个小姑娘瞪着——?
胡铁花道:“是呀……那时我忘了你鼻子不灵,还在问你,等我想起你根本好像没有鼻子时,火已起来了。”
这实在不是件好受的事。
楚留香笑了笑,道:“起火之前,你是不是嗅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那小丫头脸已早红了,躲在红衣少女背后,仿佛不敢往外瞧,却又不时偷偷地往楚留香这边瞟一眼。
他又长长叹了口气,接着道:“老实说,那时我简直已吓呆了,再也想不通江水是怎么会被燃着的,更想不到火下面原来还是水,若不是你拉我,我还真不敢往下跳。”
楚留香觉得有趣极了。
胡铁花笑道:“我本来也不想承认的,却也没有法子不承认,若不是你,我只怕早已被烧成了一把灰,哪里还有到这里来洗澡的福气。”
红衣少女忽然大声道:“方才有个和猴子一样的男人逃进来,你们瞧见了没有?”
楚留香失笑道:“你怎么忽然变得谦虚起来了?”
水池里的男人没有一个说话的。
胡铁花道:“你是聪明人,我是呆子。”
红衣少女瞪着眼道:“你们只要说出来,我重重有赏,若是敢有隐瞒,可得小心些。”
楚留香眼睛也是闭着的,随口问:“谁是呆子?”
胡铁花眨了眨眼睛,忽然道:“姑娘说的可是个有点像猴子的人么?”
胡铁花将一块浴巾浸湿了,再拧成半干,搭在头上,闭着眼睛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同样是水,但泡在这里的滋味就和泡在江水里不同,这正如同样是人,有的很聪明,有的却是呆子。”
红衣少女道:“不错,你看到了?”
因为这里并不是燃烧着的大江,只不过是个大浴池而已。
胡铁花悠然道:“若是这么样的人,我倒真见到了一个。”
他们却觉得很舒服。
水里的张三一颗心几乎已将从腔子里跳了出来,心里恨不得把胡铁花的嘴缝起来,叫他永远也喝不了一滴酒。
楚留香和胡铁花泡在水里,头上都在流着汗。
楚留香也觉得很好笑。
水,热得很!
他当然知道胡铁花不是个出卖朋友的人,最多也只不过是想要张三吃些小苦头,把那毛病改一改。
楚留香他们的人和船转瞬间就已被火焰吞没。
那红衣少女眼睛更亮了,道:“那人在哪里?你说,说出来有赏。”
接着,“嘭”的一响,刹那之间,整条江水都似已被燃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洪炉。
胡铁花道:“赏什么?”
胡铁花的语声已被一阵急箭破空之声打断,只见火光一闪,一根火箭自远处射入了江心。
红衣少女“哼”了一声,随手抛出了样东西,抛入水里,楚留香眼尖,已看出竟是锭黄澄澄的金子。
楚留香根本什么也没有嗅到,却发现江水上游流下了一片黑腻腻的油光,将他们这艘小船和已将沉没的大船全都包围住了。
这小姑娘的出手倒一点也不小。
他长长吸了口气,忽然又发觉江风中竟带着一种奇异的腥臭之气,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味道?你……”
“能随手抛出锭黄金来的人,来头自然不小。”
他本来是想说句玩笑话的,但一句话未说完,忍不住又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掌心似已沁出了冷汗。
楚留香觉得更有趣了。
一阵风吹来,胡铁花竟已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嗄声道:“这条船明明是条新船,怎么会忽然沉的?船上的人到哪里去了?难道全都被水鬼抓去吃了么?”
胡铁花从水里捞起了那锭金子,像是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仔细瞧了瞧,才眉开眼笑地道:“多谢姑娘。”
夜色凄迷,江上杳无人影。
红衣少女道:“那人呢?在哪里?”
枯梅大师、高亚男、害羞的少女、黑衣少年丁枫和操船摇橹的船夫竟已全都不见了。
胡铁花摸了摸鼻子,悠然道:“那人么……”
船已倾没,船舱中已进水。
他也知道这时浴池里每个人都在瞪着他,每个人都带着一脸看不起他的神色。为了一锭金子就出卖朋友的人,毕竟还是惹人讨厌的。
楚留香身形忽然掠起,凌空一转,已跃上那大船的船头。
但胡铁花还是不脸红,不着急,慢吞吞地伸出手来,往楚留香的鼻子上指了指,笑嘻嘻道:“人就在这里,姑娘难道没瞧见么?”
这时两条船之间距离已不及五丈。
这句话说出,有的人怔住,有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胡铁花变色道:“船若已将沉,高亚男他们怎会全没有一点动静?”
楚留香更是哭笑不得。
楚留香道:“好像是的。”
红衣少女的脸都气白了,怒道:“你……你敢开我的玩笑!”
胡铁花显然也瞧见了,道:“前面船上的灯火怎么愈来愈低了?船难道在往下沉?”
胡铁花笑道:“在下怎敢开姑娘的玩笑,喏,姑娘请看这人,岂非正活脱脱像是个猴子……姑娘找的难道不是他么?”
楚留香正想叫船行慢些,将两船间的距离再拉远,忽然发现前面那条船竟已停下,而且像是渐渐在往下沉落。
红衣少女瞪了楚留香一眼,看到楚留香那种哭笑不得的样子,目中也不禁现出一丝笑意。
那大船上的人是不是也看到了这艘小船呢?
那小丫头早已掩着嘴,吃吃地笑个不停。
不知何时,前面的船行已慢了下来,两条船之间的距离已渐渐缩短,雾虽更浓,那大船的轮廓却已清楚可见。
胡铁花更得意了,笑着道:“这里像猴子的人只有他一个,姑娘找的若不是他,那在下可就不知道是谁了。”
他们能活到现在,也许就因为他们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笑得出。
红衣少女沉着脸,显然也不知该怎么样对付这人才好。
每逢他们知道有大事将发生时,一定会想法子尽量使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精神保持轻松,尽量让自己笑一笑。
她究竟还年轻,脸皮这么厚的男人,她实在还没见过。
楚留香和胡铁花这一生中,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危险了。
那小丫头瞟了楚留香一眼,忍住笑道:“姑娘,咱们不如还是走吧!”
胡铁花笑道:“你若是女人,若要喜欢我,我早就落荒而逃了,又怎会还坐在这里。”
红衣少女忽然“哼”了一声,大声道:“我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
楚留香笑道:“你这人虽然又懒、又脏、又穷、又喜欢喝酒、又喜欢打架,但还是个很可爱的人,我若是女人,也一定会喜欢你。”
她说得又急又快,常常将一句话重复两次,像是生怕别人听不清,她一句话说两次,比别人说一次也慢不了许多。
胡铁花瞪眼道:“谁说我要戒酒,我只不过说这几天少喝而已……头可断,血可流,酒是不可戒的!”
那小丫头道:“那小偷好像真的不在这里……”
楚留香笑了,展颜道:“这才是好孩子,难怪高亚男喜欢你,她若知道你居然肯为她戒酒,一定也开心得很。”
红衣少女冷笑了几声,道:“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来找他的。普天之下,什么地方我都见识过,只有这种地方没来过,我就偏要到这里来瞧瞧,看有谁敢把我赶出去!”
胡铁花忽然跳了起来,左手掴了自己个耳刮子,右手将那壶酒抛入江心,涨红着脸道:“老臭虫你说得不错,是我错了,我简直是个活活的大混蛋,既然明知眼前就有大事要发生,我就算渴死,也不能喝酒的。”
胡铁花抚掌笑道:“对,一个人活在世上,就是要像姑娘这样活着才有意思,像姑娘这样的人,在下一向是最佩服的了。”
他冷笑着接道:“你只会生她的气,只会坐在这里喝你的闷酒,只希望快点喝醉,醉得人事不知,无论她遇着什么事,你都看不到了。”
红衣少女道:“哼!”
楚留香道:“当然这是为了你,但你呢?你为她做了什么?”
胡铁花道:“只可惜姑娘的胆子还是不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