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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洁洁轻轻摸着他的耳朵，柔声道：“我刚才咬得疼不疼？”
她整个人就倒进楚留香怀里。
楚留香道：“不疼，下面还要加两个字。”
楚留香硬是赖着不走，她推也推不动。忽然间，她的手好像已发软了，全身都发软了。
张洁洁道：“加两个字？”
她还用力推楚留香。
楚留香道：“才怪。”
张洁洁吃吃笑道：“我刚在这里面洗过脚，你喜欢闻我的洗脚水？”
张洁洁笑了，她娇笑着压在他身上，往他耳朵里吹气。
楚留香道：“我说的……你这盆水比我那盆香。”
楚留香本来还装着不在乎的样子，忽然憋不住了，笑得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一跤从床上跌了下来。
张洁洁道：“谁说的？”
张洁洁喘息着，吃吃地笑道：“你只要敢再故意气我，我就真的把你耳朵切成丝，再浇点胡椒麻油做成麻油耳丝吃下去。”
楚留香笑道：“我偏要来，我那个水盆没有你这个好。”
楚留香捧着肚子大笑，忽然一伸手，把她也从床上拉了下来。
张洁洁娇笑着，用力去推他，喘息着道：“不行，不许你到这里来，我们一个人一个水盆，谁也不许抢别人的。”
两个人一起滚在地上，笑成了一团。
楚留香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跳了起来，跳进她那个水盆里。
忽然间，两个人又完全都不笑了——是不是因为他们的嘴已被堵住？
她瞪着眼，笑得连眼泪都快流了下来，那双新月般的小眼睛，看起来就更可爱。
但屋子里还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安静，等到屋子里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们的人已又回到床上。
你就算猜破头也猜不出。
夏夜的微风轻吹着窗户，星光穿透窗纸，照在张洁洁白玉般的腰肢上。
张洁洁做的事，本来就是谁都料不到，谁都猜不出的。
她腰肢上怎么会有一粒粒晶莹的汗珠？
根本就不想猜。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若告诉你，你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男人，你信不信？”
楚留香道：“我猜不出。”
楚留香道：“我信。”
张洁洁笑道：“你若猜得出这两个水盆是怎么弄来的，我也佩服你。”
张洁洁道：“那么你刚才为什么要怀疑我，认为我不会回来了？”
但现在他笑得却好像比张洁洁还开心。
楚留香道：“我没有怀疑你，是他们说的。”
他本来不想笑的，连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
张洁洁道：“他们？”
楚留香大笑道：“我找不着。”
楚留香道：“就是那个活鬼投胎的老头子和老太婆。”
她从头到脚都是湿淋淋的，居然也坐在一个大水盆里。正用手掬着水，往自己头上淋，一面吃吃地笑道：“好凉快哟，好凉快。你若能在附近八百里地里，找到一个比这里更凉快的地方，我就佩服你。”
张洁洁道：“你为什么要相信他们的鬼话？”
但这次她看来却像是一只落汤鸡。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我并没有相信他们的话……只是有点紧张。”
无论你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到张洁洁，她总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样子，就好像一枚刚剥开的硬壳果。
张洁洁道：“紧张什么？”
忽然间，他也笑了。
楚留香道：“我虽然明知你一定会回来，却还是怕你不回来，因为……”
他看到了张洁洁。他没有爆炸。
他忽又将张洁洁紧抱在怀里，轻轻道：“因为你假如真的不回来，我简直就不知道应该到什么地方去找你。”
他坐下来之后，才转头去看张洁洁，仿佛生怕自己看到她之后会气得爆炸。
张洁洁看着他，眼波温柔如春水，道：“你真的把我看得那么重要？”
楚留香索性坐了下来，坐在冷水里。
楚留香道：“真的，真的，真的……”
张洁洁笑得好开心。
张洁洁忽然将头埋在怀里，咬他，骂他：“你这笨蛋，你这呆子，你简直是混蛋加三级，你难道还看不出我对你有多好？现在你就算用棍子赶我，也赶不走的了。”
无论谁若刚被人糊里糊涂地送去做替死鬼，又被同一个人送进一盆冷水里，他若还没有火气，那才真的是怪事。
她骂得很重，咬得很轻，她又笑又骂，也不知是爱是恨，是笑是哭。
但现在他的心里却实在不适于开玩笑。
楚留香的心已融化，化成了流水，化成了轻烟，化成了春风。
他并不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若在平时，遇着了这种事，他一定会笑得比谁都厉害。
张洁洁道：“其实怕的应该是我，不是你。”
楚留香的火气却已大得足足可以将这盆水烧沸。
楚留香道：“你怕什么？”
水很冷，居然还带着种栀子花的味道。
张洁洁道：“怕你变心，怕你后悔。”
一听到张洁洁的笑声，他准备要换的那口气，就好像忽然被人抽掉了。
她忽然坐起来，咬着嘴唇道：“我知道你不但有很多女人，也有很多朋友，他们也都是你丢不开、放不下的人，现在你虽然跟我走了，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可是他现在却的的确确是“扑通”一下子就跌进了这水盆里。只因为他刚准备换气的时候，就忽然听到了张洁洁的笑声。
楚留香没有再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她。
“楚留香的轻功无双”，这句话，并不是胡说八道的。
他看的并不是她迷人的眼睛，也不是她玲珑的鼻子和嘴。
他就算是从很高的地方跳下来，就算不知道下面有一大盆水在等着他，也绝不会真的跌进去。
他看的是什么地方？
无论从什么地方跳下都不会。
张洁洁的脸忽然红了，身子又缩起，用力去推他，道：“你出去，我要……我要……”
楚留香绝不会跌进一个大水盆里……除了洗澡的时候外，他绝不会像这样“扑通”一下子，跌进了一个大水盆里。
楚留香瞪瞪眼，道：“你要干什么？”
他听得出这正是张洁洁的笑声。
张洁洁红着脸道：“你这赖皮鬼，你明明知道的，还不快带着你这双瞎眼睛出去。”
可是楚留香现在听到这笑声，却好像突然被人抽了一鞭子。
楚留香道：“这么晚了，你叫我滚到哪里去？”
现在楚留香听到的这笑声，本身就的确比音乐更悦耳动听。
张洁洁眼珠子一转，嫣然道：“去替我买鱼翅回来，现在我真的饿疯了。”
就算是世上最美妙的音乐，也比不上真诚的笑声那么样能令人鼓舞振奋。
楚留香苦笑道：“这么晚了，你叫我到哪里去买鱼翅？”
就是最丑陋的人，脸上若有了从心底发出的笑容，看起来也会显得容光焕发，可爱得多。
张洁洁故意板起脸，道：“我不管，只要你敢不带着鱼翅回来，小心你耳朵变成麻油耳丝。”
他不但喜欢自己笑，也喜欢听别人笑，看别人笑。因为他总认为笑不但能令自己精神振奋，也能令别人快乐欢愉。
这就是楚留香最后听到她说的一句话。
楚留香喜欢笑。
他永远想不到，听过这句话之后，再隔多久才能听到她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