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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灵芝道：“我要别人永远认为我很快乐，你明白么？”
原随云道：“正是家父。”
胡铁花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方才只不过是在看星星，根本没有流泪。”
英万里目光闪动，道：“关中原氏，声望本隆，‘无争山庄’，更是渊源有自，可称武林第一世家，却不知原东园原老庄主和阁下怎样称呼？”
金灵芝扭转头，道：“你能明白就好。”
原随云道：“关中人。”
胡铁花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也希望别人都认为我快乐，但快乐又是什么呢？”
英万里道：“却不知仙乡何处？”
金灵芝道：“你……你也不快乐？”
胡铁花笑道：“这个姓倒少得很。”
胡铁花笑了笑，笑得已有些凄凉，缓缓道：“我只知道表面上看来很快乐的人，却往往会很寂寞。”
少年道：“敝姓原，草字随云。原来如此的原。”
金灵芝猝然回头，凝注着他。
英万里立刻也笑道：“在下正想请教主人尊姓。”
她的眼波更蒙眬，也更深邃，比海水更深。
胡铁花抢着道：“若说像阁下这样的人，会是无名之辈，我第一个不信。”
她仿佛第一次才看到胡铁花这个人。
少年笑道：“原来各位都是名人，大驾光临，当真是蓬荜生辉。”
胡铁花也像是第一次才看清她，才发现她是女人。
这也许是因为他们见的盗贼比好人多，所以无论对任何人都带着三分提防之心，说的假话总比真话说得多。
很美丽的女人。
这时大家都已通过了姓名，只有英万里说的名字还是“公孙劫余”，做了几十年捕头的人，疑心病总是特别重些的。
后艄有人在转舵，航行的方向突然改变。
胡铁花五杯下肚，已觉得有些醺醺然了，话也多了起来——?一个人又累又饿时，酒量本已要比平时差很多的。
船，倾斜。
醇酒三杯已足解颐。
金灵芝的身子也跟着倾斜。
酒，醇而美。
她伸出手，想去扶船舷，却扶住了胡铁花的手。
这少年果然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比他想象中还要高明得多。
现在，连星光似也渐渐朦胧。
胡铁花瞪着眼，说不出话来了。
朦胧的星光，朦胧的人影。
他转向楚留香，三揖道：“是以在下才敢冒认，但望香帅勿罪。”
没有别人，没有别的声音，只有轻轻的呼吸，温柔的呼吸。
少年笑道：“怒海孤舟，风雨将临，经此大难后，还能谈笑自若，潇洒如昔的，放眼天下，除了楚香帅又有几人？”
因为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已多余。
胡铁花抢着道：“但你又怎知那人就是他，他就是楚留香？”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笑了笑，接着道：“楚香帅轻功妙绝天下，已是不争之事……”
金灵芝幽幽道：“我……我一直都认为你很讨厌我。”
少年道：“但六位方才上船时，在下却只听到五位的足音，在水上一跃两丈，也能落地无声的，轻功之高，当世已无人能及。”
胡铁花道：“我也一直都认为你很讨厌我。”
胡铁花道：“不错，若在陆上，一跃两丈倒也算不了什么，在水上就不同了。”
两人目光相遇，都笑了。
少年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只是微笑着道：“风急浪大，海水动荡，诸位立足想必不稳，此船船舷离水约有两丈，若是一跃而上，落下时总难免要有足音。”
满天星光，似乎都已溶入了这一笑里。
胡铁花愕然道：“你既也未见过他，又怎知他就是楚留香？”
金灵芝慢慢地提起个酒瓶，慢慢地倾入海水里。
少年道：“香帅大名，早已仰慕，只恨始终缘悭一面而已。”
有了情，又何必再要酒？
胡铁花道：“原来你认得的不是我，而是老……”
金灵芝眨着眼道：“我把酒倒了，你心不心疼？”
楚留香也怔住了。
胡铁花道：“你以为我真是个酒鬼？”
那少年淡淡笑道：“彩蝶双飞翼，花香动人间——?能与楚香帅把臂而行的，若不是‘花蝴蝶’胡大侠又是谁？”
金灵芝柔声道：“我知道……一个人若是真的很快乐，谁也不愿当酒鬼的。”
胡铁花道：“你怎知我姓胡？”
胡铁花凝注着她，忽然笑了笑，道：“老臭虫自以为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但有些事情，他也一定想不到。”
少年道：“恨未识荆。”
金灵芝道：“什么事？”
胡铁花刚想笑，又怔住，失声道：“你认得我？”
胡铁花的手握得更紧，柔声道：“他一定想不到你也会变得这么温柔。”
少年也忍不住笑了，道：“闻弦歌岂能不知雅意？胡大侠固酒中之豪也，在下也早有耳闻。”
金灵芝咬着嘴唇，嫣然道：“他一定总认为我是个母老虎，其实……”
胡铁花瞪了他一眼，截口道：“实不相瞒，在下耳中虽然无琴，眼中却已有酒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