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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洁洁仿佛连呼吸都已停顿，过了很久，才吐出口气，道：“这不是人的手。”
他满脸都是同情之色，接着却叹道：“男人好像都忘了一件事情，都忘了自己也是女人生出来的。”
楚留香一直在盯着她，注意着她脸上的表情，立刻问道：“你知道这是谁的手？”
天下只怕很少再有什么别的话能比这句话更令女人感动的了。
她也看到了那只手。
老太婆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天下的男人若都像你这么通情达理，女人的日子就会好过得多了。”
她声音突然停顿，笑容突然凝结。
楚留香苦笑道：“可是像我这种人又有什么好处呢？反而有人想要我的命，而且偏偏还是女人想来要我的命。”
张洁洁又笑了，道：“这地方看来倒真像是个战场，为什么洞房总是……”
老太婆看着他，好像已有点同情，有点歉意，柔声道：“她也许并不是真想要你的命，只不过想见见你而已。”
他们没有工夫收拾。
楚留香摇摇头，道：“她若只不过想见见我，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为什么要花这许多心机，这许多力气呢？”
艾青拿来砸楚留香的东西，还散在地上，一直没有收拾。
他叹息着，黯然道：“我其实当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死也不冤枉，最冤枉的是我非但没见过她的面，连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屋子里很乱。
老太婆也在叹息着，讷讷道：“其实我们也跟你无冤无仇的，也不是真的想害你，只不过……只不过……”
张洁洁沉默了很久，忽然从他身旁走过去，走进了那间屋子。
楚留香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也有你们的苦衷，所以也不想你们放了我，我只想……只想……”
楚留香道：“你若不是，怎么会知道她的秘密？”
老太婆慨然道：“你想什么只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我一定帮你个忙。”
张洁洁道：“我若真的是，为什么要将她的秘密告诉你？”
楚留香道：“说来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我平生不吃莴苣，而且最怕莴苣的味道，现在只觉得肚子里作怪，好像要吐。”
楚留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这种态度通常就等于是默认。
老太婆也显得很同情，道：“莴苣的确有种怪味，我就知道有很多人不敢吃。”
张洁洁打断了他的话，道：“难道你认为我也是跟她一伙的人？”
楚留香道：“现在若有口酒给我喝，我就会觉得舒服多了。”
楚留香道：“这句话也正是我想问你的，你是否……”
老太婆笑道：“这件事容易。”
张洁洁眼珠子转动道：“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这的确不能算是非分的要求，就算犯了罪的囚犯，在临刑之前，也总有碗酒喝的。
楚留香道：“譬如说，是谁叫她来杀我的？为什么要杀我？”
老太婆已站起来，大声道：“老头子，我知道你一定藏着酒，快拿出来。”
张洁洁道：“你认为我还知道些什么？”
老头子叹了口气，道：“喝口酒倒是没什么，只不过他胸口几处穴道都被你点住了，这酒儿怎么咽得下去呢？”
楚留香道：“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老太婆道：“我既然能点住这些穴道，难道就不能解开？”
张洁洁终于点点头。
老头子好像吓了一跳，道：“你想解开他的穴道？若让他跑了，谁能担当这责任？”
楚留香盯着她，缓缓道：“你知道她要杀我，知道她戴着一对杀人的耳环。”
老太婆冷笑道：“你放心，他跑不了的。”
这次张洁洁的嘴忽然闭上了。
楚留香苦笑道：“不错，若将我两条腿上的穴道都点住，我怎么跑得了？”
楚留香道：“因为你对她的事好像知道得很多。”
老头子这才慢吞吞地从车座下摸出一瓶酒，还准备自己先喝几口。
张洁洁道：“你若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呢！”
老太婆却已劈手一把抢过来，在楚留香面前扬了扬，道：“小伙子，你听着，只因我觉得你人还不错，所以才给你这瓶酒喝，你可千万不能玩什么花样，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楚留香摇摇头。
老头子喃喃道：“她若真的不客气起来，我可以保证绝没有一个人能吃得消的。”
张洁洁道：“你不知道她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太婆瞪了他一眼，已顺手点了楚留香两条腿上六处大穴。
楚留香点点头。
老头子道：“还有手——你既然这么喜欢他，不如就索性喂他吃吧。”
张洁洁目中露出吃惊诧异之色，道：“她难道已走了？”
老太婆冷笑道：“喂就喂，反正按我的年纪，至少已可以做他的……他的老大姐了，还有什么嫌疑好避的呢？”
楚留香道：“她在哪里？”
老头子喃喃道：“原来只能做他的老大姐，我还以为你已能做他的妈了呢！”
张洁洁道：“问我？问什么？”
老太婆嘴里骂着，手上还是又将楚留香双臂上的穴道点住。
楚留香道：“我正想问你。”
她年纪虽老，但一双手还是稳重得很，认穴又准又快，绝不在当世任何一位点穴名家之下。
张洁洁眨眨眼，又问道：“新娘子呢？难道起不了床了？”
楚留香早已看出这夫妇两人必定都是极负盛名的武林高手，一时却偏偏想不出他们是谁。
遇着这么大胆女孩子，他还能说什么？
到最后，这老太婆总算将他的胸口的穴道解开，然后才扶起了他，将酒瓶对住了他的嘴，道：“你慢慢地喝吧。不是我信不过你，只因别人都说你无论在多危险的情况下，都能找到机会逃走。”
楚留香只好又笑了笑。
楚留香喝下两口酒，喘了口气，苦笑道：“像你这样的点穴手法，天下最多也不过只有两三个人比得上，若还有人能从你手上逃走，那才是怪事。”
她咬着嘴唇，笑道：“苦的当然不是新郎官，是新娘子。”
老太婆笑道：“你倒识货……其实我也不信你能从我手下逃走，只不过总是小心点的好。”
张洁洁道：“当然不是。”
楚留香一面喝着酒，一面点着头。
楚留香笑笑道：“那并不是做苦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