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浪子 第十四章 健马长嘶 (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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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抬起头，厉声道：“只不过，复仇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做。”
所以马空群自己又接着道：“世上还有许多别的事也一样，和灰尘一样，它虽然早在你身旁，你却一直看不见它，所以就一直以为它根本不存在。”
云在天目光闪动，试探着问道：“什么事？”
但却没有人明白他为什么要忽然说出这句话来，所以也没有人开口。
马空群道：“你过来，我跟你说。”
愚蠢的问题，聪明的答案。
云在天当然立刻就走过去。
他慢慢地接着道：“其实无论你看不看得见，灰尘总是存在的。”
马空群道：“我要你替我做件事。”
马空群目光慢慢地在他们面上扫过，忽然笑了笑，道：“因为只有在阳光照射到的地方，你才能看得见灰尘，因为你们若看不见那样东西，往往就会认为它根本不存在。”
云在天躬身道：“堂主就吩咐。”
这问题太愚蠢。
马空群道：“我要你死！”
这根本不能算是个问题。
他的手一翻，已抄起了公孙断的弯刀，刀光已闪电般向云在天削过去。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能回答。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刀的速度，也没有人能想到他会突然向云在天出手。
他看着在阳光中浮动跳跃的尘土，忽然道：“为什么只有在阳光照射到的地方，才有灰尘？”
奇怪的是，云在天自己却似乎早已在提防着他这一着。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照出了大堂中的尘土。
刀光挥出，云在天的人也已掠起，一个“推窗望月飞云式”，身子凌空翻出。
窗子很高。
鲜血也跟着飞出。
现在他终于已放下筷子。
他的轻功虽高，应变虽快，却还是比不上马空群的刀快。
马空群还没有放下筷子的时候，无论谁都最好也莫要放下筷子。
这一刀竟将他右手齐腕砍了下来。
他想的实在太多，太乱，一定要慢慢咀嚼，才能消化。
断手带着鲜血落下。
有些事绝不是只靠武力就能解决的，一定还得要用思想。
云在天的人居然还没有倒下。
所有的事，都已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候。
一个身经百战的武林高手，绝不是很容易就会倒下去的。
他嘴嚼的也许并不是食物，而是他的思想。
他背倚着墙，脸上已全无血色，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恐惧。
只有马空群却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马空群并没有追过去，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凝视着自刀尖滴落的鲜血。
鲜美的小牛腿肉，到了他们嘴里，却似已变得又酸又苦。
花满天居然也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脸上居然全无表情。
于是大家都垂下头，默默地吃着。
这一刀砍下去的，只要不是他的手，他就绝不会动心。
云在天道：“是。”
过了很久，云在天才能开口说话。
马空群打断了他的话，道：“这些话等吃完了再说。”
他咬着牙，颤声道：“我不懂，我……我真的实在不懂。”
云在天垂着头，道：“派出去巡逻的第一队人，昨天晚上已经……”
马空群冷冷道：“你应该懂的。”
菜的确不错，但又有谁能吃得下？天气也的确不错，但清风中却仿佛还带着种血腥气。
他抬起头，凝视着壁上奔腾的马群，缓缓接着道：“这地方本来是我的，无论谁想从我手上夺走，他都得死！”
花满天点点头，云在天也点点头。
云在天沉默了很久，忽然长叹了一声，道：“原来你已全都知道。”
马空群忽然微笑，道：“今天的菜还不错。”
马空群道：“我早已知道。”
早膳已经搬上来，有新鲜的蔬菜和刚烤好的小牛腿肉。
云在天苦笑道：“我低估了你。”
大堂里的气氛更沉重。
马空群道：“我早就说过，世上有很多事都和灰尘一样，虽然早已在你身旁，你却一直看不见它——我也一直没有看清你。”
他恨不得抽出刀，将自己的胸膛划破，让血里的酒流出来。
云在天的脸已扭曲，冷汗如雨，咬着牙笑道：“可是阳光迟早总会照进来的。”
他心里既羞惭，又愤怒——对他自己的愤怒。
他虽然在笑，但那表情却比哭还痛苦。
这种时候，的确不是应该喝醉的时候。
马空群道：“现在你已懂了么？”
公孙断只有自己坐下，垂下了头，他懂得马空群的意思。
云在天道：“我懂了。”
马空群没有抬头看他，也没有说什么。
马空群看着他，忽然也长叹了一声，道：“你本不该出卖我的，你本该很了解我这个人。”
然后公孙断才踉跄走了进来，带着一身令人作呕的酒臭。
云在天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奇特的笑意，道：“我虽然出卖了你，可是……”
花满天和云在天已等在这里，静静地坐着，也显得心事重重。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
那其中有他自己的血，也有别人的！
他目光刚转向花满天，花满天的剑已刺入他胸膛，将他整个人钉在墙上。
马空群慢慢地伸出手，放在桌上，面上的皱纹在清晨的光线中显得更多、更深，每一条皱纹都不知是多少辛酸血泪刻划出来的。
他已永远没有机会说出他想说的那句话。
难道又要走向泥沼和血泊中？
花满天慢慢地拔出了剑。
从这里开始，又要往哪里走呢？
然后云在天就倒下。
从泥沼和血泊中走到这里，他的确已走了段长路，长得可怕。
每个人迟早总会倒下。
长桌在他面前笔直地伸展出去，就好像一条漫长的道路一样。
无论他生前多么显赫，等他倒下去时，看来也和别人完全一样。
马空群慢慢地坐了下来。
